在我和替身的孕肚同时被摆上拍卖台时,我流产了。
所有人都以为,怀着霍震霆孩子的替身赢定了。
霍震霆也这么认为,他一掷千金,为替身母子点亮了整座城的天灯,宣布要娶她。
他不知道,我根本没怀孕,流掉的,是我藏在体内的发信器。
信号发出的那一刻,会场被包围,霍震霆和他所有的宾客,都成了我的阶下囚。
我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撕下假肚子,冷笑道:霍先生,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你找了十年的仇家。
1.
三亿,我支持许念小姐,她肚子里的才是霍家正统的继承人!
五亿!许小姐温婉可人,和霍总乃是天作之合。
衣香鬓影的拍卖会上,我,苏晚,霍震霆养在身边三年的女人,和他的新欢许念,正作为两件商品被展示。
我们都怀着孕,月份相仿。
而霍震霆,用这场荒唐的拍卖来决定,我们之中,谁才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
出价高者,代表着宾客们的支持。
而获得最多支持的人,将成为霍太太。
此刻,支持许念的金额已经飙升到了二十亿。
而我这边,冷冷清清,只有霍震霆开场时,轻飘飘投下的一千万。
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许念挺着孕肚,依偎在霍震霆身边,脸上是胜利者才有的娇羞和得意。
她柔柔地开口:震霆,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啊要不我们别比了,我退出……
霍震霆揽着她的腰,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又轻蔑。
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一个赝品而已。
念念,只有你,才配得上我霍家的门。
周围的宾客立刻爆发出奉承的哄笑。
霍总说的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怎么能跟许小姐比。
听说她以前只是个孤女,被霍总捡回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字字句句,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血肉里。
我垂着眼,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脸色苍白。
三年前,霍震霆在一场大火中救下我,他说我长得像他走失的爱人。
他把我带回家,给了我最好的生活,也给了我最极致的宠爱。
我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直到三个月前,许念出现。
她有着一张和我七分相似的脸,却比我更柔弱,更楚楚可怜。
霍震霆说,他找到正主了。
而我,这个陪伴他三年的苏晚,瞬间从云端跌落泥沼。
他收回了我的所有黑卡,把我从主卧赶到客房,甚至让我像个佣人一样伺候许念。
他说:苏晚,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念念的影子。
我默默忍受了一切,因为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天真地以为,孩子会是我们关系的转机。
可当我把孕检单递给他时,他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第二天,许念也查出了身孕。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史无前例的孕肚拍卖会。
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我输得一败涂地。
2.
三十亿!李总出价三十亿!看来许小姐成为霍太太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主持人的声音高亢而兴奋。
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在许念和霍震霆身上,他们像国王和王后,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
而我,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个无人问津的笑话。
许念的目光越过人群,挑衅地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她用口型对我说:去死吧。
我的心口猛地一抽。
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我控制不住地弯下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对劲。
今天的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我强撑着抬起头,看向霍震霆。
他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许念,根本没有分给我一个眼神。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大腿内侧,缓缓流下。
我低头,看见纯白的地毯上,绽开了一朵刺目的红梅。
啊——血!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霍震霆终于皱着眉,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当他看到我脚下的血迹时,脸色骤然一变。
许念也夸张地捂住嘴,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姐姐,你怎么流血了是宝宝出事了吗
腹部的坠痛感越来越强,我的意识开始涣散。
我伸出手,向着霍震霆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震霆,救救……救救我们的孩子……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却不是我期望的焦急和担忧。
而是滔天的怒火和厌恶。
他一把扼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苏晚,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在这种时候流产,你是想扫我的兴,还是想博取同情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绝望地摇头。
不是的……我没有……
闭嘴!他粗暴地打断我,我早就警告过你,安分一点。既然你非要作死,那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我的手。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冰冷坚硬的地板,撞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小腹的剧痛达到了顶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体里,被残忍地剥离。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没了。
我躺在血泊中,绝望地看着那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
他没有丝毫怜悯,转身将吓得花容失色的许念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别怕,念念,一个不听话的赝品而已,不值得影响你的心情。
然后,他举起酒杯,对着全场宾客,高声宣布:
拍卖结束。恭喜念念,从今天起,你就是霍太太。
为了庆祝,我将为她和我们的孩子,点亮整座城的天灯!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无数璀璨的天灯,在会场外的夜空中缓缓升起,亮如白昼。
那是我曾经在生日时,向他许下的愿望。
如今,他却用它来庆祝我的毁灭。
我看着那漫天灯火,看着那个拥着新欢、意气风发的男人,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也好。
这样也好。
我躺在冰冷的血泊中,在众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里,悄悄按下了藏在掌心的那个按钮。
那是我流掉的东西——一个微型发信器。
3.
信号发出的那一刻,会场所有的门窗,应声关闭。
厚重的金属闸门从天而降,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这片奢华的天地,瞬间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刚才还喧闹欢腾的会场,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了
快开门!放我们出去!
宾客们惊慌失措地拍打着闸门,却只得到沉闷的回响。
霍震霆的脸色也终于变了,他厉声喝道: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许念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震霆,我好怕……
在所有人的惊恐和混乱中,我,那个刚刚流产倒在血泊里的可怜女人,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身上的白色礼服被血染红,看起来狼狈又诡异。
但我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只有冰冷的笑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霍震霆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晚你……
我没有理他,只是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伸进了我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下的裙子里。
然后,我掏出了一个硅胶做的假孕肚,和几个破裂的血包,随手扔在地上。
流掉的,不是孩子。
我抬起眼,对上他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是我藏在体内的发信器。
话音刚落,会场四周的墙壁上,缓缓降下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场内每一个人。
一群身穿黑色作战服、荷枪实弹的男人,从天而降,迅速控制了整个会场。
宾客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处逃窜,却被无情地按倒在地。
霍震霆的保镖们试图反抗,但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顷刻间便被缴械。
曾经不可一世的霍震霆,此刻也白了脸,被两个黑衣人用枪抵住了脑袋。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到底是谁
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穿过满地狼藉,走到他面前。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死神的催命符。
我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我抬手,撕下了脸上那张温婉柔顺的苏晚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
陌生,是因为这张脸上,没有他记忆中的天真烂漫,只有淬了冰的仇恨。
霍先生,忘了自我介绍。
我勾起唇角,笑容残忍又快意。
我是林墨,你找了十年,以为早就死在大火里的……仇家。
4.
林墨……
霍震霆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像是见了鬼,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是吗我替他说完,笑意更冷,就像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那刚满月的弟弟一样。
十年前,江城林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官方给出的结论是,意外失火。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那是霍震霆,为了吞并我林家的产业,一手策划的谋杀。
他先是伪造证据,诬陷我父亲偷税漏税,导致林氏集团股价暴跌。
然后,在我家最艰难的时候,他假意伸出援手,骗取了我父亲的信任,拿到了公司的所有核心资料。
最后,在一个深夜,他派人锁死了我家的所有门窗,放了一把大火。
他要斩草除根。
那天晚上,我因为和父母吵架,偷偷跑去了闺蜜家,才侥幸逃过一劫。
当我闻讯赶回家时,只看到冲天的火光,和被烧成焦炭的废墟。
我的父母,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弟弟,都葬身在了那片火海里。
而霍震霆,踩着我林家上百口的鲜血和白骨,一跃成为江城新贵。
这十年来,我隐姓埋名,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苟延残喘。
我整了容,换了身份,拼了命地学习一切可以为我所用的技能。
我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我要让霍震霆,血债血偿。
三年前,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我设计了一场英雄救美,让他救下了我这个长得像他白月光的替身。
他的白月光,就是我那早逝的姐姐,林溪。
当年,霍震霆疯狂追求我姐姐,被拒绝后,因爱生恨,将她也列入了死亡名单。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和被他亲手毁灭的仇家,会是亲姐妹。
更想不到,我会顶着一张相似的脸,主动送到他面前。
这三年来,我扮演着一个爱他入骨、温顺听话的苏晚。
我摸清了他所有的黑色产业链,收集了他所有的犯罪证据,也看清了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嘴脸。
直到今天,我终于织好了这张网。
而他,和他的这些同伙,就是网里的鱼。
霍震霆,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这场游戏,好玩吗
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在打颤。
你……你这个疯子!
疯子我直起身,笑了,比起你做过的那些事,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转过身,面向那些被吓傻了的宾客。
他们都是霍震霆的商业伙伴,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不干净的东西。
各位,别来无恙。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际刑警组织重案组组长,林墨。
你们因涉嫌多起跨国洗钱、走私、故意杀人等案件,被正式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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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的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片更大的混乱。
国际刑警开什么玩笑!
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们!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叫嚣得最凶,他是李氏集团的总裁,刚才就是他第一个出价三十亿支持许念。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李总,三天前,你通过离岸公司转移到金三角的五十亿黑钱,还顺利吗
李总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我又看向另一个人。
王董,你在城郊别墅地下室里,囚禁的那几个未成年女孩,还好吗
那个被称为王董的男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我一个一个点名,每说一句话,就有一个人面如死灰。
这些年来,他们跟着霍震霆,作恶多端,自以为天衣无缝。
却不知道,我早已将他们每个人的罪证,都查得一清二楚。
我的身后,大屏幕亮起。
上面开始滚动播放这些年来,我搜集到的所有证据。
转账记录、通话录音、监控视频……铁证如山。
会场里,哀嚎声、求饶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曾经不可一世的商界巨鳄们,此刻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霍震霆看着屏幕上那些足以让他死一百次的证据,眼中的震惊,终于变成了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他完了。
彻底完了。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我明明派人查过你,你的身世清清白白,只是个普通孤儿……
是啊,我轻笑,因为给你资料的人,是我的人。
你身边的那个最信任的特助,陈森,他的父母,也死在了你十年前的那场『意外』里。
霍震霆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陈森,跟在他身边五年,为他处理了无数脏活,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信任的心腹,会是敌人插在他身边的一把刀。
还有许念,我看向那个早已吓傻的女人,你真以为,天底下有这么多巧合,能让你长得像我姐姐,又刚好出现在他面前吗
许念茫然地看着我。
你以为你是正主,我只是替身。其实,你不过是我找来,用来迷惑他、刺激他的,另一个替身而已。
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一颗棋子。
许念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
不!你胡说!震霆爱的是我!他说过要娶我的!
我侧身躲过,一个黑衣人上前,干净利落地将她制服。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和我姐姐有七分像的脸,眼神冰冷。
你知道吗我姐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模仿她。
而你,不仅模仿她的长相,还妄图取代她,真是……令人作呕。
我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姐姐打的。
6.
许念被打得嘴角流血,彻底懵了。
她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从即将上位的霍太太,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回霍震霆面前。
他被两个手下死死按在地上,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灰败和怨毒。
林墨,你好狠的手段。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回应,跟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
霍震霆,十年前那场大火,你还记得吗
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我父母跪地求你,求你放过我那刚满月的弟弟,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说,斩草,就要除根。
现在,我也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把他们都带走。我对手下下令。
黑衣人们押着霍震霆和那群富商,朝外面走去。
经过我身边时,霍震霆突然挣扎起来,赤红着双眼,状若疯魔地对我咆哮:
林墨!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你斗不过我的!霍家不会倒!我一定会出来!到时候,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露出一抹悲悯的笑。
霍震霆,你还不知道吧
你的父亲,霍氏集团的董事长,半个小时前,已经在被我们问讯时,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了。
而你最器重的弟弟霍振宇,因为涉嫌非法集资和内幕交易,证据确凿,已经在赶来救你的路上,被我们一并逮捕了。
霍家……已经倒了。
霍震霆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瘫软下去,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他被拖拽着,像一条死狗,消失在门口。
会场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和我的手下,以及满地的狼藉。
我看着窗外那依旧璀璨的漫天灯火,那是他为他的胜利准备的庆典,如今,却成了我复仇的背景板。
真是讽刺。
我紧绷了十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我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场冲天的大火。
爸,妈,姐姐,小弟……
我为你们报仇了。
7.
处理完霍震霆和他那群同伙的后续事宜,已经是三天后。
霍家这棵盘踞在江城多年的大树,轰然倒塌。
所有涉案人员,无一漏网,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而我,也终于可以卸下苏晚这个身份,做回真正的林墨。
我回到了林家的老宅。
这里十年前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后来被霍震霆买下,却一直空置着,大概是做贼心虚,不敢踏足。
我找人重新修缮了这里,一草一木,都恢复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我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耍的地方。
树上还刻着我和姐姐的名字。
林溪,林墨。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
我的手下,陈森,走了过来。
他脱下了那身跟了霍震霆五年的西装,换上了一身便服,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组长,都处理好了。他低声说,霍震霆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许念因为参演了你的计划,又提供了部分证据,算是污点证人,判了五年。
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陈森沉默了片刻,说:我想回老家,陪陪我剩下的家人。
他的父母,当年也是林氏集团的员工,同样死于那场大火。
这些年,他和我一样,也背负了很多。
8.
陈森走了。
偌大的林家宅院,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看着上面我和姐姐的名字,林溪,林墨。
风吹过,树叶的响动像是横跨了十年的光阴,在对我低语。
这十年,我活得像个影子,为了复仇,我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许多个人。
如今,大仇得报,紧绷的弦骤然松开,剩下的却是无边的空旷。
我回到姐姐的房间,这里的一切都按照记忆复原了。
我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从一堆陈旧的首饰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枚款式浮夸的钻戒。
我记得,当年霍震霆拿着它向姐姐示爱时,姐姐回家后是怎么形容他的。
她说,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癞蛤蟆,聒噪又油腻。
她随手就把这枚戒指扔进了抽屉的角落,再也没看过一眼。
而霍震霆,却把她的拒绝当成了因爱生恨的起点,将她列入了死亡名单,自导自演了一出求而不得的悲情大戏。
我拿着戒指,做出了决定。
是时候,去送他最后一份大礼了。
三天后,是霍震霆执行死刑的日子。
我在那之前,去了看守所。
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我见到了他。
他穿着囚服,头发灰白,曾经的枭雄气派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的颓败和死气。
看到我,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怨毒的火。
林墨!你这个毒妇!你来看我笑话了我告诉你,我在下面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嘶吼着,面目狰狞。
我平静地看着他发狂,等他骂累了,才拿起通话器。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我把那个丝绒盒子放在台面上,推到他眼前。
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他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个盒子,呼吸变得粗重。
我隔着玻璃,缓缓打开了它。
那枚钻戒在灯光下,依旧闪着刺眼的光。
你还记得它吗我问。
他当然记得。
他脸上的怨毒,竟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沉湎的追忆。
他以为,这是他那段扭曲爱情的见证。
你以为我姐姐为什么拒绝你我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他的幻梦上,你以为她清高以为她没看到你的『潜力』
不。我摇了摇头,笑容残忍,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很恶心。
她那天回家,一边笑一边模仿你油腻的样子,说不知道哪来的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你知道吗在你对她念念不忘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一个温润如玉的学者,也是我未来的姐夫。他们很相爱,本来很快就要结婚了。
只可惜,他也死在了你放的那场大火里。
至于这枚戒指,我拿起盒子,当着他的面,将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它被我姐姐随手扔进了垃圾抽屉,和废掉的眉笔、用完的口红空管放在一起。对她来说,你和这枚戒指,都只是垃圾。
霍震霆,你所谓的因爱生恨,你那点可怜的执念,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个人意淫出来的笑话。
你,什么都不是。
玻璃对面的霍震霆,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尽。
他眼中的怨毒、不甘、疯狂,都凝固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那份他臆想出来的、支撑着他所有偏执的爱情,被我亲手,敲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仅是个失败的罪犯,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溅在了防弹玻璃上,像一朵丑陋的花。
他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身体剧烈抽搐,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
警报声大作,狱警冲了进来。
我放下电话,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亲手为他准备的这份大礼,他收下了。
斩草,除根。
我不仅要他的命,还要诛他的心。
走出看守所,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才适应这久违的光亮。
这十年,我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沟里。
从今天起,一切都结束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是陈森发来的,一张照片。
是他父母墓碑前的两束白菊。
照片下面,只有三个字。
【天亮了。】
我收起手机,没有回复。
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我没有掉头开往林家老宅的方向,而是踩下油门,汇入车流,朝着那条通往城外的、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径直驶去。
9.
我不知道开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被远远甩在身后,变成了模糊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
收音机里随机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老歌,旋律舒缓,像是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跟着车流,漫无目的地向前。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车开到了海边。
我停下车,熄了火。
推开车门,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大海独有的腥甜气息。
我脱掉那双踩着它走向复仇终点的高跟鞋,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在柔软的沙滩上。
冰凉的沙子包裹着我的脚底,细腻又真实。
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海岸,一次又一次,带走沙滩上的印记。
就像这十年光阴,也终于被冲刷了过去。
我站了很久,直到太阳从海平面上完全跃出,金色的光芒洒满整片海域,也洒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
脑海里,不再是冲天的火光和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是小时候,爸爸把我扛在肩头,妈妈和姐姐笑着跟在后面,我们一家人,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来海边看日出。
我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
这十年,我的世界里只有仇恨。
苏晚是假的,林墨也只是一个复仇的代号。
现在,霍震霆死了,霍家倒了。
那个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唯一念头,消失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扮演任何人。
我只是林墨。
是那个在十年前的大火里,侥幸活下来的女孩。
也是那个在十年后,终于可以拥抱阳光的,我自己。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蔚蓝。
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清亮的鸣叫。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