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澈,商界阎王,重生了。
回到了我最亏欠的妻子林纾身边。
我欣喜若狂,想拥抱她,她却后退三步,掏出个罗盘对着我一顿照,面色凝重地说:先生,你被鬼缠了,还是个极品渣男鬼,得加钱。
我看着她身后若隐若现的鬼影,那不就是上一世的我吗
【1】
轰隆——
我猛地从刺眼的白光中惊醒,浑身骨头像是被重卡碾过又拙劣地拼凑起来,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
等等,疼痛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我的商业对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白越设计的车祸里,连人带车坠入了江中。冰冷的江水灌入肺里,那种窒息的绝望,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挣扎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惨白天花板,也不是阴曹地府的昏暗,而是我无比熟悉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独属于林纾身上的栀子花香。
林纾……
心脏猛地一缩,疼得我几乎蜷缩起来。
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意难平。
我那个被我亲手推开,被我伤得体无完肤,最后却在我死前,唯一一个为我哭泣的女人。
上一世,我被猪油蒙了心,听信白越的挑拨,误会她拜金,嫌弃她神神叨叨的职业,对她的所有关心都视若敝屣。甚至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我还陪着我的红颜知己在酒吧彻夜狂欢。
我死后,灵魂飘在空中,亲眼看到林纾抱着我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而白越,那个我最信任的兄弟,却站在她身后,露出了得逞的阴狠笑容。他还想对林纾不轨,林纾为了保住清白,从顶楼一跃而下,追随我而去。
那一刻,我恨意滔天,怨气冲破束缚,竟真的回到了现在!
林纾!我嘶哑地喊出她的名字,踉跄着下床。
客厅里,那个我刻在灵魂深处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我,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
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
巨大的狂喜冲垮了我的理智,我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我想告诉她我错了,我后悔了,我想把全世界都补偿给她。
对不……
我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身躯猛地一僵。
下一秒,一股巨力将我推开。林纾像一只受惊的猫,瞬间弹开三米远,手里还举着一把锅铲,满脸警惕地看着我。
沈澈,你发什么疯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愣住了。这眼神,和我记忆中最后那双温柔的眼完全不同。这是……我们关系最差时候的她。
我重生了,但回到了我们婚姻即将破裂的时间点。
小纾,我……我急切地想解释。
然而,林纾的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后,眉头紧紧皱起。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凝重和……嫌弃
啧。她忽然咂了咂嘴,放下了锅铲,转身从玄关一个古朴的木箱里,掏出了一个……黄铜罗盘
我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只见林纾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掐着奇怪的指诀,迈着玄奥的步伐,围着我缓缓转了一圈。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妖邪鬼魅,速现真形……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
是的,我忘了,林纾的职业。她不是什么家庭主妇,而是一名……风水师。一个我上一世嗤之以鼻,认为是封建迷信的职业。
停!我哭笑不得地抓住她的手,小纾,你干什么呢
林纾甩开我,后退两步,盯着罗盘上疯狂旋转的指针,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抬起头,用一种看绝症病人的眼神看着我,沉重地宣布:沈澈,你撞邪了。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身后跟了个东西,她指着我背后空无一人的空气,语气笃定,而且怨气极重,色泽乌黑,一看就是个水鬼,还是个风流成性、薄情寡义、把老婆当空气、把兄弟当亲爹、最后死于非命的绝世大渣男鬼!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感到后颈一凉,一阵阴风吹过。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
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感应告诉我,那里……真的有东西。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面色惨白,浑身滴着水,眼神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我,正死死地贴在我的背上。
那是我上一世的鬼魂!我重生了,但我上一世的怨气也跟着回来了!
【2.】
我花了整整十分钟,才接受了这个荒诞到极点的现实。
我,沈澈,重生了,却被上一世的自己给鬼上身了。
而我的妻子,一个专业的风水天师,正准备把我连同我背上的自己一起给驱了。
小纾,那个……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我试图组织语言,但舌头打了结。我该怎么解释说你老公我其实是未来的你老公,现在这个是过去的你老公,但他已经死了,所以变成了鬼,现在正趴在我背上
林纾大概会直接给我一记五雷咒。
没有误会。林纾打断我,从她的百宝箱里又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桃木剑和一串五帝钱,这个渣男鬼怨气太重,已经开始影响你的神智了。你刚才突然抱我,就是被他影响了,对不对
我:……
我竟无言以对。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说得好像没错。
你放心,林纾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交给我的专业模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你打八折。友情提示,这种级别的,处理起来很麻烦,得加钱。
说完,她就绕到我身后,开始对着那个我比比划划。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林纾的动作,我背上那个我散发出的怨气和寒意越来越重。一阵阵阴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
一个搞封建迷信的女人,你理她干什么
白越的电话怎么还不来约好今天去打球的。
烦死了,真想去酒吧喝一杯,那个新来的驻唱歌手身材真不错……
这些全是我上一世此刻的想法!这个渣男鬼,正在用他那腐朽的、混账的思维污染我!
闭嘴!我忍不住低吼出声。
林纾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跟谁说话呢
没……没什么。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精神已经开始错乱了,得尽快处理。林纾的表情更凝重了。她从腰间的小包里摸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在上面迅速画了些什么,然后猛地朝我后心拍来!
定!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我脑中炸开,不是我的声音,而是那个鬼魂我的。我感到后背一阵灼痛,整个人往前一扑,差点摔倒。
那个鬼魂我被林纾的符咒暂时定住了,但他不甘的怨念依旧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的意识。
别碰我!你这个神棍!
沈澈!你竟敢让这个女人伤害我我就是你!你帮她就是背叛你自己!
我头痛欲裂,扶着沙发大口喘气。
林纾收回手,看着自己发黑的指尖,秀眉紧蹙:好厉害的怨气,连我的纯阳指都差点被污了。沈澈,你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比如……墓地,或者事故现场
我心虚地点点头。可不是么,我刚从我自己的死亡现场回来。
这就对了。林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行了,今天我先把他定住,让他暂时影响不了你。但这治标不治本,要彻底驱除,需要做一个法事。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别去阴气重的地方,尤其是酒吧、会所那种地方。
我刚想点头,脑子里那个鬼魂我又开始作妖了。
不行!今晚约了白越!还有几个重要客户!这个项目拿下来,我们就能彻底压过死对头!你不能不去!
我痛苦地捂住头。
林纾看着我这副模样,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怜悯,就像医生看着一个病入膏肓却不自知的病人。
你看,他又在影响你了。她说,沈澈,听我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你最近印堂发黑,邪气缠身,再这么下去,不出七天,必有血光之灾。
我浑身一震。
七天!
上一世,我就是七天后出的车祸!
原来,我上一世的死亡,林纾早就预见到了!只是当时的我,把她的所有警告都当成了无稽之谈,甚至还为此大发雷霆,骂她诅咒我。
看着眼前这张清冷但难掩关切的脸,我心中的悔恨如野草般疯长。
好,我听你的,小纾。我抓住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都听你的。
林我的鬼魂在我脑中疯狂咆哮:你疯了!听这个女人的我们的事业怎么办!
林纾被我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动。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疑惑。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她低声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白越。
我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挂断键。
而我背上那个鬼魂我,瞬间暴走了。
【3.】
你敢挂白越的电话!
鬼魂我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我的天灵盖,一股夹杂着暴戾与不解的阴寒气息顺着我的脊椎疯狂上窜,直冲大脑。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竟隐隐有回拨过去的冲动。
他是你最好的兄弟!是你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你挂他电话是什么意思鬼魂我的质问充满了理直气壮的愚蠢。
是啊,最好的兄弟。
一个亲手把我送进地狱,还想染指我妻子的好兄弟。
我死死攥住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重生的巨大优势,在这一刻也变成了巨大的枷锁——我知道所有真相,却必须和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过去的我共用一具身体,进行一场荒谬绝伦的拔河。
林纾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又是那个东西在作祟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风水师特有的冷静。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把手机给我。她伸出手。
我没有犹豫,立刻将手机递给了她。仿佛递出去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林纾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秀眉微蹙:白越
嗯。
她没有多问,只是当着我的面,干脆利落地将白越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搞定。她把手机扔回给我,动作潇洒得像个解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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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顶级程序员,这种人,八字太阴,命里带煞,你最近离他远点,免得冲撞了你身上的『贵客』。
她口中的贵客,自然是指我背上那位渣男鬼。
我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谢谢你,小纾。我由衷地说。
林纾摆摆手,一副小事一桩的表情,转身回了厨房:法事的事情,我会准备。你这几天安分点,别给我添乱。
看着她系着围裙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就算是和自己的鬼魂共处一室,只要能这样看着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然而,安分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我正在公司处理上一世遗留下的烂摊子——一个被白越暗中做了手脚,看似利润丰厚实则是个巨坑的海外项目。
我正想办法如何不引人怀疑地终止这个项目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门开了,白越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
阿澈,听说你昨天把我拉黑了打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担心死我了。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熟稔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在他踏入办公室的一瞬间,我感到背后的寒意骤然浓烈了十倍!
鬼魂我像是被打了鸡血,在我脑中疯狂尖叫。
白越来了!快!快跟他解释!
昨天都是那个女人的错!你不能因为一个神棍就得罪我们最好的兄弟!
那股阴冷的力量再次试图操控我的身体,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没事,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昨天手机出了点问题。
白越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态度。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关切所掩盖。
是吗那就好。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阿澈,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
我心中一沉。
明天,是我们公司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
也是上一世,我彻底伤透林纾的心的那一天。
在那场晚宴上,为了讨好我的红颜知己——那个白越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商业间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豪掷千万,拍下了一条名为海洋之心的项链送给了她。
而林纾,我的妻子,就站在台下,穿着我随手打发她去买的廉价礼服,在无数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中,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那一幕,是我死后灵魂状态下,不断回放的酷刑。
当然记得。我看着白越,眼神冷得像冰。
白越没有察觉我的异样,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太好了!我可是听说,今年的压轴拍品,比去年的『海洋之心』还要惊艳!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别让你的小秘书失望啊。
他刻意加重了小秘书三个字,言语中的暗示和挑拨,昭然若揭。
鬼魂我的意念适时地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猥琐的期待:没错!今年的奖金还没发,拍个礼物哄哄她也好,省得她老是闹脾气。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白越,还有我这该死的、愚蠢的过去。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白越,我重新睁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年的晚宴,你不用去了。
白越愣住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我平静地按下了内线电话,保安部吗把白副总『请』出去。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我们公司的人。
【4.】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白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和不可置信。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我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我。
沈澈,你他妈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非常清楚。我靠在椅背上,冷静地回视他。剥离了上一世的愚蠢和信任,我才发现,白越的眼神深处,一直藏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为什么!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就因为我昨天联系不上你就因为你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婆说了几句屁话你要为了一个外人,毁掉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和事业!
他义愤填膺,仿佛我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背后的鬼魂我也彻底疯了,他的怨念和怒火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我的意志,与白越的咆哮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你在干什么!快跟他道歉!
没有他,我们怎么拿下城南那块地你是不是傻了!
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她害的!你被她洗脑了!
内外夹击之下,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手指在颤抖,嘴唇不受控制地想要说出一些软化的话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名高大的保安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站在白越身边,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澈!你给我等着!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白越被保安架着往外拖,嘴里还在疯狂地咒骂。
直到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像虚脱了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我赢了第一回合。
但代价是,我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鬼魂我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咒骂,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我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再理会。
晚上,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艾草味
客厅里,林纾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练功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她面前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几根粗大的艾草条,正冒着滚滚浓烟。
你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香炉,过来,熏一下,去去你身上的晦气。
我依言走过去,任由那呛人的烟雾将我笼罩。说也奇怪,随着烟雾的熏蒸,我脑中那个鬼魂我的聒噪声,竟然真的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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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不是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人了林纾一边摇着蒲扇,让烟雾更浓些,一边问道。
嗯,见了白越。
然后呢
我把他开除了。
林纾摇着蒲扇的手一顿,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开除了他
对。
林纾沉默了。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默默地从她的百宝箱里又拿出了一大捆艾草,全都塞进了香炉里。
一时间,整个客厅浓烟滚滚,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着火了。
咳咳……小纾,这是干什么
你今天干得不错,林纾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努力保持着高人风范,严肃地说,那个白越,我上次见他,就发现他命宫带煞,主背信弃义,是个天生的小人相。你把他开了,等于斩断了一个大煞星。值得用顶级艾草,好好给你净化一下。
我看着她被熏得通红的眼睛,心中又暖又好笑。
原来,她也早就看出了白越不是好人。只是上一世的我,从来不信她。
对了,林纾忽然想起什么,明天的慈善晚宴,你还去吗
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上一世,我让她在那个场合丢尽了脸。这一世,我要把她失去的所有荣光,加倍奉还。
但是,我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你得陪我一起去。
林纾愣住了。
我不去。她几乎是立刻拒绝,那种场合,都是你们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我去干什么更何况……
她没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更何况,去年,我刚在那里给了她毕生难忘的羞辱。
小纾,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视着她,声音放得无比轻柔,相信我,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的眼神太过灼热和真诚,林纾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随便你。她丢下这句话,起身走进了她的工作室——那个被我以前嘲笑为封建余孽储藏室的房间。
我知道,她这是默许了。
晚宴当晚,我穿上高定西装,早早地等在楼下。
当林纾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几乎忘了呼吸。
她没有选择那些繁复华丽的晚礼服,而是穿了一件改良式的旗袍,水墨色的真丝面料上,用银线绣着几支清雅的兰花。剪裁得体的旗袍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一头乌发松松地挽起,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比全场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都要动人心魄。
她就像一幅会呼吸的水墨画,清冷、高雅,遗世而独立。
我走上前,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臂。
林纾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来。
她的手很凉,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些。
很美。我由衷地赞叹。
林纾的耳根微微泛红,嘴上却不饶人:别贫了,赶紧走吧。我感觉到会场那边阴气很重,估计有不少『老朋友』。
我笑了。我的妻子,连参加宴会都不忘本职工作。
然而,当我们到达会场时,我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白越。
他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他身边还站着那个上一世我为了她而羞辱林纾的红颜知己,我的前秘书,秦瑶。
两人站在一起,状似亲密,正和几个商界大佬谈笑风生。
看到我带着林纾进来,白越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又换上了那副虚伪的笑容,举着酒杯朝我们走了过来。
阿澈,真巧啊。他故作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开除后,会不好意思来这种场合呢。这位是……嫂子吧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的目光在林纾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充满了侵略性。
我下意识地把林纾往身后拉了拉,挡住他的视线。
滚。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而就在这时,我背上那个一直很安静的鬼魂我,在看到秦瑶的那一刻,瞬间炸了。
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都要狂暴的意念,如同火山喷发般,狠狠地撞进了我的脑海!
秦瑶!是秦瑶!
她怎么会和白越在一起!
我要过去问清楚!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想要朝着秦瑶的方向走去。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钉在原地。
沈澈,你怎么了林纾察觉到我的僵硬,扶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触碰像一股清泉,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但下一秒,鬼魂我的意念变得更加疯狂。
放开!别碰我!
我要去找秦瑶!
在强烈的意念冲击下,我眼前一黑,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了林纾!
【5.】
林纾猝不及防,被我推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她站稳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因为这边的动静,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我完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炸开。
我费尽心机,想要弥补,想要挽回,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上一世的自己,狠狠地捅了一刀。
对不起,小纾,我不是……我急切地想要解释,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鬼魂我的意念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声带,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秦瑶身上。
白越见状,立刻露出了关切的表情,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林纾,嘴里还假惺惺地说:嫂子,你没事吧阿澈他最近压力太大了,你别往心里去。
他的手即将碰到林纾的肩膀。
别碰她!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这一声怒吼,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也暂时压制住了鬼魂我的疯狂。身体的控制权,短暂地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冲上前,一把将林纾拉回自己身边,用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怀里,警惕地瞪着白越。
林纾在我怀里僵住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惊、有怒,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白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周围的宾客们窃窃私语,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那不是沈总吗他怎么了
他老婆真可怜,去年也是这样,当众被下不来台。
你看他一直盯着秦秘书,看来传闻是真的啊……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低头看着林纾,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被影响了。信我。
林纾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拍卖会开始了。
我和林纾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回到了座位上。我的手,始终紧紧地牵着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能感觉到,鬼魂我虽然暂时被压制,但就像一座休眠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他对于秦瑶的执念,远比我想象的要深。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对那些古玩字画毫无兴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纾身上。
她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偶尔会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一口。
我知道,她在生气。
我搞砸了。
直到压轴的拍品被推了上来。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介绍道:接下来,是我们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由法国著名珠宝设计师艾伦先生设计的绝版项链——『星辰之泪』!这颗重达
50
克拉的蓝宝石,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坠落凡间,象征着永恒不渝的爱!起拍价,一千万!
全场一片哗然。
我看到,不远处的秦瑶,眼中迸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而白越,则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去年你为她拍了海洋之心,今年,你敢不敢
鬼魂我的意念,又开始在我脑中蠢蠢欲动。
星辰之泪……比海洋之心还美……
拍下来,送给瑶瑶,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主持人开始报价:一千万!有没有哪位先生愿意为自己的挚爱,摘下这颗星辰
一千一百万!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举起了牌子。
一千两百万!
……
价格一路攀升。
白越始终没有举牌,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等着我出手。
我也没有动。
我的目光,落在了林纾的手腕上。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林纾曾经指着一本杂志上的古董手镯,无意中说了一句:这个镯子真好看,是清代的点翠,可惜已经失传了。
当时的我,嗤之以鼻,说她净喜欢些老掉牙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又开始抽痛。
我转头看向主持人,朗声问道:请问,今晚的拍卖,只有这些展出的物品吗
主持人愣了一下,随即职业地笑道:沈总,当然不是。我们后台还有一些未展出的藏品,如果您有兴趣……
我没兴趣。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你们接不接受委托拍卖
委托拍卖
对。我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林纾身上。
我,沈澈,愿意用我名下环宇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来交换一样东西。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惊得目瞪口呆。环宇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那是什么概念那足以买下十个星辰之泪!
白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秦瑶的眼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鬼魂我在我脑中疯狂咆哮:你疯了!百分之十的股份!为了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看着林纾,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只求一支清代点翠工艺的古董手镯。如果有人愿意出让,我刚才的承诺,永远有效。
说完,我对着全场,深深鞠了一躬。
林纾猛地抬起头,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她看着我,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一刻,她冰封的心,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时,意外发生了。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灯光忽明忽暗,发出的电流声。
一股浓烈的、不属于鬼魂我的阴煞之气,从会场的角落里猛然爆发!
林纾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猛地站起来,失声喊道:不好!这里有东西要出来了!
【6.】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恐慌。
女人们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水晶吊灯摇晃得愈发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大家不要慌!保持冷静!我大声喊道,试图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不是意外。林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阵法。有人在这里布了一个『百鬼夜宴』的邪阵!
什么意思
这个阵法能聚集周围所有的游魂野鬼,吸收活人的阳气和现场的奢靡之气,用来供养一个……主凶!林纾一边说,一边从她那看似小巧的手包里掏出了罗盘、墨斗线和一小瓶黑色的液体。
她的动作快而稳,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混乱而受到影响。
主凶
对,一个怨气极重,已经快要化为厉鬼的东西!林纾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盆栽上,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盆栽下方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沈澈,保护好你自己,别让那个渣男鬼趁虚而入!林纾叮嘱了一句,然后从包里又掏出一沓黄符,咬破指尖,迅速在上面画着什么。
我背后的鬼魂我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似乎也被这股强大的阴煞之气给镇住了,只是瑟瑟发抖。
白越和秦瑶趁乱挤到了我们身边。
阿澈,怎么回事是不是线路出问题了白越脸上带着惊慌,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没有理他,只是警惕地将林纾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盆栽后面的阴影猛地膨胀开来,一个浑身穿着破烂红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的女鬼,尖叫着冲了出来!
她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眼眶里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直勾勾地盯着……秦瑶!
啊——!秦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刺破耳膜的尖叫。
女鬼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到了秦瑶面前,伸出乌黑的、长着尖利指甲的手,狠狠地掐向她的脖子!
就是你!你这个贱人!抢了我的角色!还害死了我!女鬼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救命!白少,救我!秦瑶吓得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向白越求救。
白越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完全没有要救秦瑶的意思。
破!
千钧一发之际,林纾一声清喝,手中的黄符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打在了女鬼的身上。
女鬼惨叫一声,被弹开了数米,但那道符咒也只是让她动作一滞,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好凶的厉鬼!林纾的脸色更沉了,她身上有别人的愿力加持!
什么意思我一边护着她,一边问道。
有人在帮她!利用她的怨气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林纾飞快地用墨斗线在地上弹出一个临时的八卦阵,将我们护在中间,沈澈,你记不记得,最近有没有一个叫……柳菲菲的女明星,意外死亡
柳菲菲
我脑中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大概半个月前,一个三线小明星柳菲菲,在拍摄一场水下戏时意外溺亡。而她原本的角色,最后落到了秦瑶的头上!
秦瑶,就是踩着柳菲菲的尸体,才拿到了那个让她一炮而红的角色!
原来是她……秦瑶也想了起来,吓得浑身发抖,不关我的事!是……是导演选的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贱人!你敢做不敢认!柳菲菲的鬼魂变得更加狂暴,她身上的黑气滚滚翻腾,再次朝我们扑了过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林纾双手结印,地上的八卦阵发出一道柔和的金光,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护罩,将柳菲菲挡在了外面。
柳菲菲疯狂地撞击着护罩,发出砰砰的巨响,整个宴会厅都在震动。
宾客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我们四人,以及外面那个疯狂的厉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的阵法撑不了多久。林纾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必须找到布阵的人!
布阵的人
我的目光猛地转向白越!
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得太过镇定了。而且,柳菲菲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秦瑶,而秦瑶,又是白越的人!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搞的鬼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白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强作镇定地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懂这些东西!
就在这时,我背上的鬼魂我,突然在我脑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头疼……白越……他身上有……有和我一样的东西……
和我一样的东西
我心中一动。鬼魂我虽然渣,但他毕竟是我的一部分,我们的灵魂是同源的。他能感应到一些我感应不到的东西!
他说白越身上有和他一样的东西,难道……
白越也被鬼上身了!
不,不对!
林纾说过,百鬼夜宴阵是需要一个主凶的。柳菲菲只是被利用的怨魂,那么真正的主凶是谁
这个阵法又是谁布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飞速旋转。
突然,我看到白越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黑狗血浸泡过的木头小人,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那个小人猛地掷向了防护罩外的柳菲菲!
木头小人穿过柳菲菲的身体,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团黑气,尽数涌入了柳菲菲的体内。
啊——!
柳菲菲发出了比之前凄厉十倍的惨叫,她腐烂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黑洞洞的眼眶里,竟然燃起了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她身上的阴煞之气,瞬间暴涨了数倍!
不好!林纾惊呼,是血咒!他在给厉鬼加持!
咔嚓——
我们身下的八卦阵应声碎裂!
【7.】
防护罩破碎的瞬间,狂暴的阴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柳菲菲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秦瑶,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死吧!
她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扑过去。
啊!秦瑶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举动。
我没有去管秦瑶的死活,而是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正欲悄悄溜走的白越!
你想去哪我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白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我的目标竟然是他。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那女鬼过来了!他惊慌地挣扎着。
你不是说你不懂这些吗我冷笑一声,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进他的口袋,掏出了几个还没来得及扔掉的、一模一样的木头小人,那这些又是什么
白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林纾的声音响起:沈澈!别管他了!快躲开!
柳菲菲的鬼爪已经近在咫尺,那刺骨的阴风几乎要刮破我的皮肤。
但我没有动。
因为我背后的鬼魂我,在这一刻,突然给了我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抓住他!他是关键!
我选择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我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拽着白越,猛地将他拉到了我的身前,把他当成了一面人肉盾牌,直面扑过来的柳菲菲!
啊!不要!白越吓得屁滚尿流,发出了比秦瑶还要凄厉的惨叫。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柳菲菲,在即将碰到白越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猛地被弹飞了出去!
她身上的鬼火都黯淡了几分,看向白越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纾。她看着毫发无伤的白越,又看了看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怎么会……
因为他才是这个『百鬼夜宴』阵的主人!我死死地扼住白越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柳菲菲只是他养的『小鬼』,小鬼又怎么敢噬主呢
白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对。林纾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她走了过来,盯着白越,缓缓摇头,他身上虽然有邪气,但命格普通,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大的邪阵。他顶多算个……执行者。
执行者
那幕后黑手是谁
你……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白越还在嘴硬。
是吗林纾冷笑一声,她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地点在了白越的眉心!
搜魂!
啊——!
白越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双眼翻白,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通过林纾的指尖,如同电影快放一般,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白越,跪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他面前,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
神秘人交给他一个罗盘和几个木头小人,教他如何布置百鬼夜宴阵。
记住,阵法的核心,是你自己的一滴心头血。神秘人的声音沙哑而诡异,阵成之日,柳菲菲的鬼魂会帮你除掉秦瑶。而你,则需要把沈澈引到阵眼之中。
为什么是沈澈白越不解地问。
因为他命格奇特,是万中无一的『纯阳之体』,又是你的至交好友,与你气运相连。用他的阳气和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作为祭品,才能彻底激活我需要的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神秘人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
画面再转,我看到了白越是如何偷偷潜入宴会厅,在各个角落布下阵旗,又是如何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那个作为阵眼的盆栽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个局,从头到尾,都是冲着我来的!
除掉秦瑶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引子,真正的目标,是我!
就在这时,被弹飞的柳菲菲再次爬了起来,她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放弃了秦瑶,转而用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
祭品……纯阳之体……她嘴里喃喃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不好!林纾脸色大变,幕后的人发现计划败露,要强行收割了!
她想上前,但刚才施展搜魂术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此刻已是摇摇欲坠。
我看着步步紧逼的柳菲菲,又看了看被我捏在手里、已经昏死过去的白越,心中一片冰冷。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澈!你这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快跑啊!你想再死一次吗!
我背后的鬼魂我,又开始在我脑中疯狂地尖叫,充满了恐惧和懦弱。
闭嘴!我怒吼道。
我不能跑。我身后,是林纾。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柳菲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你们想要我的纯阳之体,那我就给你们!
我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以我之血,引我之魂!前世孽债,今世来偿!敕!
随着我的怒吼,一股磅礴的、精纯无比的阳气,从我的天灵盖轰然爆发!
同时,我背上那个一直依附着我的鬼魂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被我硬生生地从体内剥离了出来!
一个半透明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我和柳菲菲之间。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你……你做了什么
我把你献祭了。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出来吗现在,你自由了。
柳菲菲看到突然出现的鬼魂我,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贪婪的笑声。
两个!竟然有两个纯阳之魂!
她放弃了我,转而扑向了那个毫无防备的鬼魂我!
【8.】
不——!
鬼魂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想跑,但刚脱离我身体的他虚弱无比,根本无法动弹。
柳菲菲的鬼爪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鬼魂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痛苦,再到茫然,最后,竟然化为了一丝解脱。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脸色惨白的林纾,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被柳菲菲尽数吸入了体内。
啊——!
吸收了鬼魂我的柳菲菲仰天长啸,她身上的阴煞之气暴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整个宴会厅的玻璃都在瞬间被震碎!
哈哈哈哈!好强大的力量!她狂笑着,那双鬼火之眼,再次锁定了剩下的祭品——我。
剥离了鬼魂我,我感觉身体一阵虚弱,但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再也没有那个声音在我脑中聒噪了。
我终于,彻底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我。
沈澈……林纾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担忧,有震惊,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疼。
别过来。我冲她摇了摇头,然后转头,迎向柳菲菲的目光。
你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我冷冷地问。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柳菲菲尖笑着,再次向我扑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柳菲菲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她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开来。
不……不!这是什么!
只见她的腹部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那光芒越来越盛,仿佛一个小太阳。
无数金色的符文从她体内爆射而出,将她包裹成一个金色的茧。
是……是那个渣男鬼!林纾失声喊道,他没被完全吸收!他把自己的魂力化作了纯阳锁魂咒,从内部反噬了厉鬼!
我愣住了。
鬼魂我……他最后,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
那个自私、懦弱、愚蠢的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做出了如此决绝的选择。
啊——!放我出去!柳菲菲在金色的光茧中疯狂地挣扎,但无济于事。
纯阳锁魂咒是至刚至阳的辟邪咒法,专门克制阴煞厉鬼。鬼魂我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燃料,点燃了这最后的反击。
就是现在!林纾眼中精光一闪,她从百宝箱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古朴的、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光滑如水,背面刻着繁复的星宿图案。
八卦镇魂镜!收!
林纾将镜面对准光茧,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白光从镜中射出,精准地笼罩住了金色的光茧。
光茧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冰块被烙铁烫到。
不——!
随着柳菲菲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整个光茧被硬生生地吸入了铜镜之中。
铜镜嗡的一声,掉落在地,镜面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整个宴会厅瞬间恢复了平静。
阴风消散,灯光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我看着地上那面裂开的铜镜,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后背,心中五味杂陈。
纠缠了我两世的孽缘,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结束了。我喃喃自语。
还没。林纾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去,只见她走到昏迷的白越身边,捡起地上那个被我掏出来的木头小人,脸色冰冷。
跑了一个,还有一个。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队吗我是林纾。我这里抓到了一个……邪教徒,涉嫌故意杀人,嗯,有物证,还有人证。
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早已吓傻了的秦瑶。
地址环球酒店顶层宴会厅,你们快来吧,现场……有点乱。
挂掉电话,林纾走到我面前。
她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后背,那个鬼魂我曾经盘踞的地方。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探寻。
他……真的走了她问。
嗯,走了。我声音有些沙哑。
哦。林纾收回手,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把罗盘、墨斗线、铜镜一件件收回她的百宝箱。
我看着她有条不紊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小纾,你……早就知道我身上有两个『我』
林纾的动作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你身上的『渣男鬼』,偶尔会做出一些……不像他会做的事。
比如,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而豪掷千金。
比如,会为了保护她而对抗自己最好的兄弟。
比如,会在危险来临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9.】
警察很快就到了。
带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正是林纾口中的张队。
他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以及昏迷的白越和吓傻的秦瑶,眉头紧紧皱起。
小林,又搞出这么大动静张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熟稔。
张队,辛苦了。林纾指了指白越,这个人,涉嫌利用邪术谋害他人,物证都在他口袋里。那个女人,是受害者,也是知情人。
张队挥了挥手,他身后的警员立刻上前,给白越戴上了手铐,又把秦瑶带走问话。
邪术张队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就是沈澈环宇集团的董事长
是我。我点点头。
久仰大名。张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林纾,具体的,回局里做个笔录。小林,这次的事,性质很恶劣,上面很重视。那个幕后黑手,你有什么线索吗
林纾摇了摇头:搜魂的时候,对方的防备很重,我只看到一个黑袍人,看不清样貌,也听不清声音。
黑袍人……张队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我们会跟进调查。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警察带着嫌犯和证人离开了,偌大的宴会厅又只剩下了我和林纾。
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嘴唇上因为施法过度而裂开的口子,心中一阵刺痛。
小纾,你怎么样我上前一步,想扶住她。
林纾却退后了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却也没有我期盼的温柔和接纳。那是一种混杂着探究、迷茫、还有一丝……戒备的情绪。
沈澈,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你到底是谁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我该怎么回答告诉她,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你丈夫
她会信吗
还是会把我当成一个比柳菲菲更厉害的厉鬼,直接用八卦镇魂镜给收了
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我知道,任何谎言都是对她的侮辱。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我叫沈澈。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是你的丈夫。一个……从未来回来,想要拼尽一切弥补你的,混蛋丈夫。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林纾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判断我话里的真伪。
半晌,她忽然笑了。
那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的,浅浅的笑。
重生她轻声说,这种事,小说里才会有吧。
但你信鬼神,信风水,信阵法,我上前一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就不能信,一个人悔恨到了极点,怨念可以逆转时空呢
林纾的笑容僵住了。
我的话,显然触动了她知识体系里的某个点。
我记得你所有喜欢的东西,和所有讨厌的东西。我继续说道,你喜欢吃城西那家小巷里的桂花糕,但从来不吃带葡萄干的。你喜欢栀子花,但对百合花粉过敏。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蜷成一团,必须抱着一个枕头才有安全感。
我每说一句,林纾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我们之间最私密的细节,是那个渣男鬼从来不会去注意,更不会去记忆的东西。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因为我爱了你两辈子。我看着她,眼中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情和痛楚,上一世,我弄丢了你。这一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把我死后看到的一切,白越的背叛,她的殉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当我讲完,林纾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是在为我而哭,而是在为那个上一世孤立无援,最终选择用死亡来捍卫尊严的自己而哭。
我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这一次,她没有躲。
但她也没有接受。
她只是后退一步,自己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然后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沈澈,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那个伤害我、不信任我、把我当成摆设的,也是你。那个在我死后为你流泪,甚至为你殉情的,是上一世的林纾,不是我。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的伤,是你亲手刻下的。重生可以改变结局,但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伤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说得对。
追妻火葬场,火葬场,重点从来不是追妻,而是火葬。
我必须先在烈火中,将过去的那个混账自己,焚烧得干干净净,才有资格,去祈求她的原谅。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声音艰涩,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林纾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再次拒绝。
她却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我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城隍庙。那天庙会,你被人挤掉了钱包,坐在石阶上哭,我帮你找了回来。
林纾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那是我们都快要遗忘的,最初的美好。
明天,她转过身,向门口走去,留给我一个纤细而决绝的背影,早上九点,城隍庙门口,我有一个业务。缺个拎包的。
你要是迟到了,就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10.】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就西装革履地等在了城隍庙门口。
手里还提着一份城西那家店刚出炉的、不加葡萄干的桂花糕。
八点五十九分,林纾的身影准时出现。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一身白色的棉麻套装,背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就像个来上香的普通文艺女青年。
她看到我,挑了挑眉,目光在我手里的桂花糕上停留了一秒,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庙里走去。
我连忙跟了上去。
今天的业务,是给城隍庙的主殿大梁,做一个加固和祈福的法事。
庙里的住持是个年过七旬的老道长,看到林纾,笑得合不拢嘴:林丫头来了啊,你师父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师父他老人家身体硬朗着呢。林纾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这才知道,原来林纾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是家学渊源。
法事的过程很繁琐,我完全看不懂,只能按照林纾的吩咐,一会儿递朱砂,一会儿递墨斗,一会儿举着那个比我脸还干净的八卦镜。
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我看着她,看得有些痴了。
原来,认真工作的她,是这么地迷人。
而上一世的我,竟然觉得她神神叨叨,不可理喻。
我真是瞎了眼。
法事进行到一半,张队突然打来了电话。
林纾开了免提。
小林,白越招了。张队的声音很沉重,但他只是个棋子。他交代,那个黑袍人,是境外一个叫『往生教』的邪教组织成员。他们潜入国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白越说,黑袍人给他的任务,就是利用你的感情,把你骗到阵法里,用你的纯阳之体作为祭品。
祭品林纾皱眉,祭什么
不知道。白越说,黑袍人提过一句,『只要找到龙脉的钥匙,便可逆转生死,执掌轮回』。
龙脉的钥匙
我和林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张队,我怀疑,他们的目标,是全国各地的灵气节点。林纾沉声说,城隍庙,就是本市最大的灵气节点之一。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人,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闯了进来!
林天师,久仰大名。黑袍人开口了,正是那个沙哑诡异的声音,我主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大梁之上。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你休想!林纾将我护在身后,手中桃木剑直指对方。
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袍人冷笑一声,他身后的黑衣人瞬间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看着这阵仗,下意识地把林纾往后又拉了拉。
别怕。我挡在她身前,沉声说,今天,换我来保护你。
我虽然不懂法术,但我打架是专业的。
我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腕,迎着那群黑衣人就冲了上去。
拳脚相加,闷响声不断。
我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冲入羊群,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林纾在后面看呆了。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个在她印象里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的男人,打起架来竟然这么……生猛。
就在我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时,那个黑袍人动了。
他没有冲向我,而是化作一道黑烟,直扑大殿横梁!
不好!林纾惊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黑袍人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大梁中心一个古老的符文。
哈哈哈!找到了!龙脉的钥匙!他狂笑着。
但下一秒,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梁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卍字,将黑袍人死死地困在其中。
怎么会……这不是钥匙!这是陷阱!黑袍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没错。林纾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师父早就料到你们会来,所以让我在这里,布下了『请君入瓮』阵。你以为的钥匙,其实是……锁。
你!黑袍人又惊又怒。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林纾指了指我,他,也不是什么纯阳之体。
什么!黑袍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上一世或许是,林纾淡淡地说,但这一世,他为了赎罪,早已将一身纯阳气,化作了护着我的功德金光。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
我愣住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但冥冥之中,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重生的意义,或许不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守护她。
黑袍人在金光中发出了不甘的咆哮,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了。
警察们在张队的带领下,姗姗来迟,收拾残局。
阳光正好,透过大殿的门,洒在我们身上。
林纾走到我身边,捡起我扔在地上的西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打得不错。她把衣服递给我,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是有点……费衣服。
我接过衣服,看着她,傻傻地笑了。
那个……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拎包的业务,还……长期招人吗
林纾看着我,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依旧很凉。
但我的心,却在一瞬间被暖阳填满。
我知道,我的追妻火葬场或许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我有了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捂热她的手和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