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咳出一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他的一条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但他还活着。
他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焦坑,看着周围死伤惨重的影卫,看着远处那片依旧被暗红光芒笼罩的山脉。
先生……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血和恨。
这份见面礼,他收下了。
这份血债,又添上了一笔。
他被人搀扶着,艰难地站起来。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扫过牺牲和受伤的护卫。
清理现场。带上我们的人。走。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疯狂后沉淀下来的、更加可怕的冰冷和坚定。
车队再次启动,拖着伤痕累累的车身,消失在愈发深沉的夜色里。
公路恢复死寂,只留下那个巨大的焦坑,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
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这场战争,才刚刚撕开猩红的一角。
而远在纽约某座摩天大楼顶层,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密室内。
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皮椅上的身影,看着面前屏幕上瞬间消失的信号源,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听不出喜怒的叹息。
钥匙……果然在你身上。
游戏,变得有趣了。
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越野车。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林默。
车厢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一种肌肉过度紧张后的酸涩气息。引擎盖在之前的冲击中变了形,发出不祥的呻吟,但依旧顽强地咆哮着,拖着车队在破晓前最深的黑暗中疾驰。
林默瘫在颠簸的后座上,一条手臂被临时固定夹板粗暴地捆扎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骨头错位的剧痛。额角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半凝,糊住了他一边的视线。零的情况更糟,胸前的爪痕深可见骨,医疗影卫正在给他紧急注射强效凝血剂和兴奋剂,以保证他不会立刻休克。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车载电台里偶尔传来的、来自其他车辆的简短确认信号。
损失惨重。
伏击来得太快,太诡异。那个非人的小女孩,其战斗力和诡异程度远超预估。影卫减员三人,重伤包括零在内四人,几乎人人带伤。车辆损毁一辆,其余也个个带伤。
林默闭上眼,不是休息,而是强行进入那片因疼痛和虚弱而更加混乱的意识空间。
系统,他在脑海中嘶吼,声音因精神的极度疲惫而显得扭曲,刚才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先生’到底造出了多少这种怪物!
【基于掠夺数据及实战样本分析:目标为‘潘多拉’项目早期失败产物与高浓度生物污染结合后的突变体,代号推测为‘报丧女妖’。其能量核心极不稳定,需定期注入特定抑制剂维持形态,攻击性强,对特定目标(如:携带‘钥匙’特征的生命体)有极强追踪执念。】
【数量未知。数据库无明确记录。警告:此类突变体出现,通常意味着‘赫拉’核心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能量泄露加剧,可能催生更多不可预知变异。】
失败产物变异
林默胃里一阵翻搅。父亲的研究,竟然被扭曲、滥用到了如此地步!那些培养舱里的……那些被消耗的活体……最终就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还有……钥匙
这个词再次出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最敏感的神经。
钥匙到底是什么!他几乎是在咆哮,为什么‘先生’认为在我身上!它和林家的血清到底有什么关系!
【信息不足。数据碎片缺失。‘钥匙’相关信息受到最高级别(Omega-Ω)加密封锁。】
【综合现有情报推测:‘钥匙’可能与‘血清-7’的原始设计蓝图有关,或与林氏血脉中某种隐性遗传标记有关。该标记或许是稳定‘赫拉’核心,或驱动其最终‘进化’的关键因子。】
【‘先生’对纯净‘钥匙’的寻求极为迫切,暗示‘赫拉’核心或其掌控的‘进化’路径存在重大缺陷或濒临崩溃。】
血脉……遗传标记……
林默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不仅仅是一场商业吞并和技术盗窃
从一开始,林家就是被选中的祭品父亲守护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必完全清楚的秘密
所以父亲必须死,因为他不肯合作所以林家必须垮,为了更方便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所以先生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是要得到他这个人,这副身体,这身血液!
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混合着焚毁一切的暴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车门上!
砰!
沉闷的巨响让车内所有人都是一惊,瞬间武器再度上手,警惕地扫视窗外。
没事。林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胸口剧烈起伏,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他推向更深的陷阱。
先生躲在暗处,手握着一个失控的、能制造怪物的地狱能源,对他志在必得。而他,刚刚经历惨烈厮杀,损失惨重,如同丧家之犬。
劣势。绝对的劣势。
但不能逃。
逃跑只会被逐个击破,被那些无穷无尽的怪物耗死,最终像一只小白鼠一样被拖回那个实验室。
必须反击。
必须在先生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便携式超算终端。屏幕上,来自阿特拉斯的数据依旧在缓慢解析,更多碎片化的信息流淌出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其中一条极其简短、混杂在无数实验日志中的通信记录。
发信人:J.
Morgan(摩根)
接收人:Atlas(阿特拉斯)
日期:林家破产前一周
内容:那老家伙(指林正南)把最后备份可能藏在了他女儿以前的音乐盒里。处理干净。
女儿……音乐盒……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有一个姐姐,林薇。比他大五岁。酷爱音乐。但在十年前,她十六岁那年,死于一场诡异的实验室意外!那场意外之后,父亲消沉了很久,也是从那之后,他对林默和母亲的安全近乎偏执地保护,并且更加疯狂地投入血清-7的研究,仿佛在追赶什么,或者说……在预防什么。
姐姐的音乐盒……他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旧的、上了发条会旋转跳舞的芭蕾少女的音乐盒。姐姐去世后,它和姐姐的其他遗物一起,被父亲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谁也不让碰。
父亲……在姐姐死后,竟然把最后的备份藏在了姐姐的音乐盒里
而摩根……摩根家族的人,竟然知道!
这条信息,是先生阵营内部的通信!是摩根发给阿特拉斯的指令!
所以,姐姐的死……难道也不是意外!
又一个冰冷的、残酷的真相,如同毒蛇,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
零!林默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改变目的地!不去17号安全屋了!
零强忍着伤痛,抬起头:去哪里
去……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报出了一个地址——位于纽约上州、早已随着林家破产而被银行查封、但尚未拍卖处置的林家老宅。
可是主体!那里肯定被‘先生’的人严密监控着!甚至可能布满了陷阱!零急声道。
我知道。林默的眼神冰冷而疯狂,他们要监控,就让他们监控。
他们要陷阱,就踩碎他们的陷阱。
他们以为我会逃,会躲,会像老鼠一样藏在下水道里瑟瑟发抖。
我偏要回去。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去把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海里捞出来的石头,沉重而冰冷。
……拿回来。
车队在荒野中猛地甩出一个漂移,轮胎卷起漫天尘土,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迎着即将到来的黎明,疾驰而去。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车前窗,也照亮了林默眼中那不顾一切的、近乎自毁的决绝光芒。
钓鱼需要鱼饵。
而现在,他把自己,和父亲最后的秘密,一起摆上了赌桌。
就看那位先生,敢不敢跟了。
破晓的曙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东方的天际线,将纽约上州郊外这片荒芜的草甸染上一层凄凉的淡金色。林家老宅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坡地上,铁艺围栏锈迹斑斑,大门上贴着交叉的白色封条,在晨风中簌簌抖动。曾经精心修剪的花园早已荒芜,只剩下枯死的灌木和疯长的野草,别墅的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骷髅空洞的眼窝。
死寂,荒凉,被时光和厄运遗弃。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却涌动着无形的暗流。
车队在距离老宅一公里外的一个废弃谷仓后停下。
热信号扫描显示,宅邸内部至少六个固定热源,呈防御阵型分布。外围树林、对面山坡的废弃水塔,各有至少两个狙击点。所有入口均设有微型震动感应器和激光绊线。监控探头覆盖所有角度,无线信号传输加密等级很高。零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冷静地汇报着扫描结果,尽管他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胸前的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个标准的、守株待兔的死亡陷阱。
林默推开车门,拄着拐杖下车。晨风带着寒意,吹动他染血的衣角。他望着那座承载了他童年仅存温暖、也见证了家族崩塌的宅邸,眼神复杂,但最终都沉淀为一片冰冷的决绝。
按计划行动。他吐出四个字。
主体,您的安全……零试图做最后的劝阻。以身作饵,风险太大,尤其是对方已经展现了那种非人的武力。
执行命令。林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固定夹板,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老宅大门走去。
金属拐杖敲击在荒草和碎石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声音,在这片黎明的寂静中,传出去很远。
谷仓阴影里,零死死攥紧了拳头,最终只能对着麦克风低吼:各小组就位!狙击组,优先清除对方狙击手!突击组,等我信号,火力压制入口!技术组,干扰信号准备!医疗组待命!记住,我们的唯一目标是确保主体安全!不惜一切代价!
所有影卫无声散开,如同滴入沙地的水银,迅速消失在草丛、树林和废墟的阴影中,枪口无声地指向各自的目标。
林默走到了锈蚀的大门前。他伸出手,嗤啦一声,撕掉了那交叉的封条。
然后,他用拐杖尖端,抵住了那把早已锈死的大锁。
微微用力。
咔哒。
锁芯内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砰然断裂。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了进去。荒芜的庭院,破败的喷泉,熟悉又陌生。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和现实的裂缝上。
他无视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监控和狙击镜的注视,径直走向别墅那扇厚重的、雕刻着林家徽记的橡木大门。
门没有锁。
他轻轻一推,门便向内打开,发出悠长而沉闷的声响,仿佛打开了尘封的墓穴。
门内,是更加浓郁的灰尘味,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化学清洁剂的味道。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大厅,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柱。家具大多蒙着白布,如同静默的幽灵。正对着大门的楼梯拐角,那个巨大的、父亲最喜欢的落地钟,指针早已停止,永恒地指向一个绝望的时刻。
一切看似和他离开时一样。
但他知道,不一样了。
至少有六双眼睛,可能更多,正从不同的角落,透过伪装,死死地盯着他。
他拄着拐杖,站在大厅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那个落地钟上。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父亲总喜欢站在那里,背对着钟摆,看着他和小薇在客厅里玩耍。姐姐……小薇……她总是抱着那个旧音乐盒,坐在楼梯上,听着发条转动发出的、略微走调的《天鹅湖》……
音乐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朝着楼梯走去。
拐杖敲击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别墅里回荡,格外刺耳。
一步,两步……
他走上了楼梯转角,站在了那个落地钟前。
就是这里。姐姐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那冰冷的钟盘,又像是要打开钟柜寻找什么。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钟盘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
一发子弹从二楼走廊的阴影中射出,精准地打在他脚前不到半米的木地板上!炸开一个焦黑的小洞!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带着电子变音器特有的嘶哑:
站在原地,林先生。举起手。慢慢转身。
林默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
二楼走廊的阴影里,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夜视仪和面罩的身影显现出来,手中的微冲枪口稳稳地指着他。同时,一楼大厅的几个角落里,也站起了另外三名枪手,封锁了所有退路。
完美的包围。
林默依言,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大厅。
很好。二楼那个似乎是头领的人再次开口,看来你终于学乖了。‘先生’很欣赏你的……价值。跟我们走,可以少受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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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
价值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产生细微的回音,你们指的是我,还是我父亲藏在音乐盒里的东西
二楼的头领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看来你知道的比我们预想的还多。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和那样东西,都会属于‘先生’。
他打了个手势。
一楼的一名枪手立刻上前,拿出塑胶手铐,走向林默。
就在那名枪手距离林默只有三步之遥时!
林默那双举着的、看似空空如也的手,突然猛地向下一甩!
两枚只有纽扣大小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磁吸式电击炸弹,精准地甩向了那名靠近的枪手和最近的一个墙角枪手!
啪!啪!
刺眼的蓝色电弧爆闪!两名枪手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浑身剧烈抽搐着倒地!
开火!二楼的头领反应极快,厉声嘶吼!
但就在他喊出命令的同一毫秒!
轰!轰!
老宅外面,两声几乎重叠的、沉闷的狙击步枪轰鸣响起!
对面山坡水塔和树林里的两个敌方狙击点,爆出两团血雾!
与此同时!
别墅所有的窗户玻璃在同一瞬间轰然炸裂!不是被子弹击碎,而是被内部安装的、此刻被远程引爆的震撼弹和烟雾弹炸碎!
嗡——!!!!
强烈的震撼波和刺目的白光席卷了整个大厅!浓密的灰白色烟雾瞬间从各个角落喷涌而出,吞噬了一切!
敌袭!!
找掩护!
我看不见了!
普罗米修斯小队的通讯频道里瞬间充满了惊怒和混乱的嘶吼!
二楼的头领被震撼弹波及,耳鸣目眩,但他战斗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试图扑向林默刚才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扑了个空!
烟雾中,他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拐杖点地的声音,正快速移向楼梯方向!
他在楼梯!拦住他!头领对着通讯器咆哮,同时举起微冲,对着楼梯方向盲目扫射!
子弹噗噗地打在木质楼梯和墙壁上!
但更多的子弹,却从窗外、从破开的大门处,如同精准的毒蛇,射向那些在烟雾中慌乱移动的黑色身影!
噗通!噗通!
中弹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零带领的影卫,如同真正的幽灵,在烟雾和外部火力的完美掩护下,开始了高效而冷酷的清理!
林默根本没有停留在楼梯口!那声拐杖声是零用设备模拟的!
在甩出电击炸弹、制造出最初混乱的瞬间,他就已经凭借着对老宅结构的熟悉,忍着剧痛,猛地扑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向了那个巨大的落地钟!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楼梯,也不是二楼!
而是这个钟!
父亲如果真的把东西藏在音乐盒里,而音乐盒最可能存放的地方,就是姐姐的房间。但姐姐的房间在二楼,那里必然是守卫的重点。
只有一个地方,是父亲会经常停留、又能时刻看到楼梯、看到姐姐最喜欢的位置的地方——就是这个落地钟!他常常站在这里!
林默爬到钟后,手指疯狂地在钟柜背面摸索着!灰尘和蛛网沾了他一手!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外面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烟雾越来越浓,几乎令人窒息!
砰!
一声巨响!一个普罗米修斯士兵的尸体从二楼摔了下来,砸在大厅地板上!
时间不多了!必须快点!
他的指尖猛地触碰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木材质感的凸起!
是一个暗格!
他用力一按!
咔哒。
钟柜背面,一块木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狭小的空间。
空间里,没有文件,没有硬盘。
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旧的、漆面有些剥落的、上了发条会旋转跳舞的芭蕾少女的——
音乐盒。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伸出手,颤抖着,将那个冰冷的、沾满灰尘的音乐盒,拿了出来。
就在他拿出音乐盒的瞬间!
咻!
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打在旁边的钟柜上,木屑纷飞!
二楼的某个角落,那个头领竟然顶着震撼弹的效果,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对地形的模糊记忆,锁定了他的位置!
找到你了!把东西放下!头领嘶哑的吼声伴随着子弹扫射而来!
林默抱着音乐盒,猛地向旁边一滚!
噗噗噗!
子弹追着他的身影,打在地板上,溅起一串木屑!
他撞翻了一个蒙着白布的单人沙发,白布飞扬,灰尘弥漫。
零如同鬼魅般从烟雾中冲出,手中的能量匕首精准地格开射向林默的子弹,另一只手的手枪连续点射,将二楼那个疯狂扫射的火力点暂时压制下去!
主体!这边!零大吼着,指向一扇通往厨房的侧门。
林默抱着音乐盒,连滚带爬地冲向侧门!
就在他即将冲进厨房的瞬间!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那个依旧在疯狂倾泻火力的头领。
两人的目光,隔着弥漫的烟雾和飞舞的灰尘,短暂地对视了。
林默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确认。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厨房。
零紧随其后,扔出了一枚最后的烟雾弹,彻底隔绝了视线。
枪声,渐渐停歇。
烟雾缓缓散去。
大厅里,一片狼藉。六名普罗米修斯士兵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只剩下二楼那个头领,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夹,拄着枪,喘着粗气,站在走廊边缘,看着空无一人的、破败的大厅。
他失败了。
任务目标当面拿走了东西,还在他重重包围下溜走了。
他颤抖着手,按向通讯器,想要汇报这耻辱的失败。
但就在此时!
他脚下,一枚原本属于他手下尸体上的、被巧妙设置了诡雷的手雷,引信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拉动……
轰!!!
剧烈的爆炸将他和他最后的绝望,一起吞没。
………
谷仓后,车队迅速驶离。
车内,林默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音乐盒上的灰尘。它看起来普通极了,甚至有些廉价。
他尝试着拧动发条。
发条似乎卡死了,纹丝不动。
他微微用力。
咔。
一声轻响,不是发条转动的声音,而是底座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底座一侧,弹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几乎与木质底座融为一体的——
微型数据存储芯片。
林默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枚芯片。
冰凉的触感。
仿佛捏着父亲最后的呼吸,捏着姐姐未能奏完的乐章,捏着林家所有的秘密与牺牲。
他没有立刻去看里面的内容。
只是紧紧攥着它,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光万丈,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荒原。
鱼饵被吞下了。
但咬钩的,会是谁
车内死寂,只有引擎压抑的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林默摊开掌心,那枚从音乐盒底座弹出的微型数据芯片静静躺着,比指甲盖更小,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却仿佛重逾千钧。
父亲最后的呼吸,姐姐凝固的乐章,林家倾覆的血与火,似乎都凝聚在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之上。
他没有立刻读取它。一种近乎敬畏的恐惧,混合着灼热的期待,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小心翼翼地将芯片放入一个特制的防屏蔽盒中,贴身收好。
零,他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的紧绷而沙哑,情况。
零的伤势经过了紧急处理,声音依旧虚弱,但条理清晰:阵亡三人,重伤四人,轻伤……几乎全员。车辆损毁一辆,其余需要大修。弹药消耗七成。‘先生’的私人武装反应速度和战斗力远超预估。我们……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损失惨重。
林默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盒。影卫的伤亡像鞭子抽在他心上。这些人因他而死,因林家的恩怨而牺牲。
抚恤……翻三倍。受伤的,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他声音低沉,他们的家人,‘寰宇’护佑一世。
是。零低声应道,面具下的眼神复杂。
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林默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如同燃烧的脉络,‘先生’像跗骨之蛆,我们逃到哪里,他的触手就跟到哪里。必须反击,打疼他,让他乱,让他无法再从容布局。
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象。
去‘暗网集市’。
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那里……是纽约地下情报和灰色交易的漩涡中心,龙蛇混杂,也是‘先生’眼线密布之地。太危险了。
就是要危险。林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水浑了,才好摸鱼。‘先生’不是想要芯片吗不是想知道我知道多少吗我就给他看点‘好东西’。
他需要主动制造一个风暴眼,将先生的注意力牢牢吸住,让他焦头烂额,让他无法分心他顾。同时,他也要利用那里鱼龙混杂的环境,散播消息,试探反应,甚至……抛出诱饵。
车队再次改变方向,驶向纽约市区那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
暗网集市并非一个具体地点,而是一个流动的、存在于网络和现实缝隙中的黑市代称。它的实体入口可能是一家破旧的酒吧后门,一个废弃的地铁站通道,或者像今天这样——一个位于布鲁克林区深处、挂着通宵洗衣房霓虹招牌的幌子。
空气里弥漫着洗衣粉的廉价香精味、漂白水的刺鼻气味,以及更深层的、无法掩盖的紧张和欲望的气息。嗡嗡作响的洗衣机掩盖了低语和交易声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狭窄的过道和隔间里:兜售伪造身份的黑客,交易敏感数据的中间人,买卖违禁武器的佣兵,还有更多藏在兜帽和阴影里、看不清面目的角色。
林默拄着拐杖,零和另一名伤势较轻的影卫一左一右贴身护卫,走进这里时,仿佛一滴冰水滴入滚油。
瞬间,无数道或明或暗、或贪婪或警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焦而来。他苍白的脸,染血的西装,打着夹板的手臂,以及身后那两个气息冷峻、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都明白无误地宣告着——麻烦,或者机遇。
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隔间。隔间里只有一个老旧的投币式电脑终端,屏幕闪烁着雪花。
零将一枚特制的硬币投入投币口。
屏幕雪花褪去,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的暗金色骷髅头标志,下方是一个输入框。
林默上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和密钥。
【权限验证通过。欢迎回来,‘幽灵’先生。】屏幕上跳出冰冷的文字。
林默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调用了系统的情报发布子模块。他略一沉吟,开始编辑信息。他没有透露芯片的核心内容,而是精心挑选了从阿特拉斯数据中剥离出的几个碎片——关于潘多拉项目某个无关紧要但足以证明真实性的外围代码片段;关于赫拉核心能量波动异常的几个模糊图表;以及……一条经过处理的、指向某个与摩根家族关联密切、但并非核心的海外空壳公司的资金流水截图。
最后,他附上了一句简短的话:
利息已收,旧债未偿。欲知‘赫拉’为何躁动不安,拿‘先生’的真名来换。
消息设定为最高悬赏等级,并以幽灵的代号,瞬间匿名发布到了暗网集市最深层的几个秘密频道和交易板上。
如同在寂静的深水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几乎在消息发出的下一秒!
整个暗网集市那原本就嘈杂的底层嗡嗡声,骤然拔高了一个八度!无数终端屏幕同时亮起,映照出一张张或震惊、或贪婪、或恐惧的脸!
潘多拉!
赫拉!那是什么
摩根家的资金流水!老天!
幽灵这是谁的代号敢直接点‘先生’的名!
悬赏……‘先生’的真名!疯了!真是疯了!
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消息以病毒般的速度传播、解码、分析!无数隐藏在世界各地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林默冷静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因他投下的巨石而掀起的滔天巨浪。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来自先生阵营的追踪信号,如同被激怒的蛇群,瞬间锁定了这个终端,锁定了这个洗衣房!
目的达到了。
水,已经彻底浑了。
他毫不犹豫地断开了连接,屏幕重新变回雪花。
走。
三人迅速转身离开隔间。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洗衣房后门,踏入那条堆满垃圾桶的阴暗小巷时——
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已经被十几名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气息精悍的男人堵死。他们的手都放在衣襟内,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
为首的一人,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会计师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林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林先生,‘先生’想请您回去做客。您刚才发布的东西,他很‘感兴趣’。
来得真快!
零和另一名影卫瞬间将林默护在中间,身体微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手按向了武器。
林默看着那个金丝眼镜男,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讥诮。
哦他轻轻挑眉,‘先生’就这么急着对号入座
金丝眼镜男眼神一冷:林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您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徒劳林默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也许吧。
他话音未落!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从巷子两侧的楼顶传来!
站在巷口的两个风衣男应声倒地,额头爆开血花!
有狙击手!风衣男们瞬间一阵骚动,纷纷寻找掩体,拔枪反击!
金丝眼镜男脸色一变,猛地向后退去!
混乱骤起!
零和影卫趁机护着林默,猛地撞开旁边一个锈蚀的铁门,冲进了一栋废弃的公寓楼内!
抓住他们!金丝眼镜男气急败坏的吼声在身后响起,子弹砰砰地打在铁门上!
公寓楼内黑暗、破败,充满了尿骚和霉味。三人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向上狂奔!
计划改变!B路线!引他们去三号撤离点!零一边奔跑一边对着麦克风低吼。
更多的枪声在楼下和街道上响起,显然影卫的接应小组已经和先生的人交上了火!
林默拖着伤腿,奔跑得异常艰难,呼吸如同破风箱般粗重。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金丝眼镜男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测。先生对赫拉相关的信息极度敏感,哪怕只是外围碎片,也足以让他立刻派出精锐力量前来封口和抓捕!
这说明,赫拉的隐患,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甚至是先生的阿喀琉斯之踵!
他们冲上天台门!零一脚踹开锈死的门锁!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和远处城市的喧嚣。
零冲到天台边缘,快速放下一条早已准备好的速降索!
主体!快!
林默抓住速降索,零帮他固定好。
就在这时!
天台入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金丝眼镜男带着人追了上来!
别让他们跑了!
子弹呼啸而来!
零猛地将林默推下天台:走!
林默沿着速降索飞速下滑!失重感袭来,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低头,看到楼下街角,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正轰鸣着引擎等候,骑手戴着全覆式头盔,朝他打了个手势。
是接应的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滑落到地面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道黑影,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方式,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贴着大楼外墙,高速攀升!瞬间就逼近了正在下滑的林默!
那黑影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指尖锐利的手,直抓向林默的心脏!
又是那种怪物!先生竟然把这种东西派到了闹市区!
林默瞳孔骤缩!身在半空,根本无法闪避!
千钧一发!
咻!
一道炽热的脉冲能量束,从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怪物的手臂!
噗!
绿色的粘液爆溅!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动作一滞!
林默趁机猛地松开速降索,任由自己从三四米的高度摔落下去!
砰!
他重重砸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抓稳!摩托骑手低吼一声,猛地拧动油门!
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天台上的零看到林默脱险,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最后一枚烟雾弹,然后纵身一跃,跳向了旁边一栋稍矮建筑的楼顶,身影迅速消失在楼宇之间。
金丝眼镜男冲上天台,只看到弥漫的烟雾和空荡荡的速降索,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护栏上!
摩托车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穿梭,甩开身后的混乱和追兵。
林默伏在骑手背上,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回头望去。
暗网集市的方向依旧混乱,警笛声由远及近。
而更远处,纽约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对刚刚发生在它阴影里的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一无所知。
风暴已经掀起。
先生的注意力已经被牢牢吸引。
现在,是该去看看,父亲用生命守护的、那枚芯片里,到底藏着什么了。
他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服,那枚微型芯片,正贴着他的皮肤,散发着冰冷的、决定命运的微光。
摩托车的引擎在破旧公寓楼的背街小巷里压抑地嘶吼,每一个颠簸都像有锉刀在林默的肋骨和断腿上来回拉扯。他死死抓着骑手的战术背心,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被甩下去。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夹杂着远处逐渐被甩开的警笛声和零星枪声。
骑手技术极其刁钻,专挑监控盲区和狭窄通道,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散发着浓重机油和铁锈味的地下停车场。车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引擎熄火,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安全了。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脸,是影卫中的一员,代号隼。
林默几乎是滚下后座,瘫靠在冰冷的承重墙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痛。零和其他幸存的影卫尚未汇合,通讯器里只有嘈杂的电流干扰声和偶尔传来的、压抑的短促呼吸音,显然撤离过程依旧充满凶险。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个金属小盒。打开,那枚微型芯片安静地躺在天鹅绒衬垫上,依旧冰冷。
父亲……你究竟留下了什么
他不再犹豫,取出芯片,将其接入隼递过来的、经过多重加密的便携式读取器。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汗湿而苍白的脸上。
没有复杂的文件夹,没有层层加密的压缩包。
只有一段音频文件。标注着一个日期——正是林家破产、父亲坠亡前的第三天。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噪音首先传出,随后,一个疲惫、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父亲!林正南!
【……小默,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最坏的预感……成真了。】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苍凉和痛苦。
【林家完了。不是因为经营不善,也不是因为什么市场风浪……是因为‘他们’。】
【摩根,洛克菲勒……还有那个藏在一切后面的,‘先生’。】
【他们想要的,从来不只是林家的产业,甚至不只是‘血清-7’……】
音频里传来一声极尽苦涩的轻笑。
【……他们想要的,是我们林家人的血。是我们血脉里……那把该死的‘钥匙’。】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钥匙!又是钥匙!真的和他的血脉有关!
【……林家的先祖,最早的那位生物学家,他痴迷于生命的奥秘,甚至……进行过一些禁忌的探索。他在某种古老的、近乎神话的生物基因片段中,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拥有无限适应和进化潜能的‘原初代码’……他称之为‘火种’。】
【但他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可怕危险和不稳定性,试图销毁所有研究。可惜……有一部分核心代码,以某种隐性的形式,烙印在了他自己的基因里,并遗传了下来……成为了林家人血脉中无法摆脱的诅咒,或者说……宝藏。】
【那就是‘钥匙’。它能稳定‘火种’,也能驱动‘火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克制‘火种’衍生物的污染。】
父亲的声音变得激动而急促。
【‘先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秘密!他掌控的‘普罗米修斯’,进行的所谓‘进化’研究,其核心能源‘赫拉’,就是基于被盗取的、极不稳定的‘火种’碎片制造的!一个残缺的、扭曲的、贪婪的怪物!它需要持续的能量注入,需要‘钥匙’去稳定,甚至……它渴望吞噬完整的‘钥匙’来完成它扭曲的‘进化’!】
【你姐姐……小薇……她不是死于意外!】父亲的声音陡然变得哽咽、愤怒,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是因为她的隐性表达比我更明显!她被‘先生’的人发现了!他们想抓走她!那场实验室事故……是为了灭口!是为了警告我!警告我如果不合作,下一个就是你,或者你妈妈!】
林默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姐姐……果然不是意外!是因为这该死的血脉!因为这把钥匙!
【我试图反抗,我藏起了所有原始数据,甚至故意误导研究方向……但我低估了他们的贪婪和疯狂!也低估了‘赫拉’失控的速度!】
【听着,小默!】父亲的声音变得无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绝望,【‘赫拉’是不完整的!是残缺而危险的!它的能量波动极不稳定,按照我的计算,最多三年,它的核心就会因为无法承受自身的能量负荷而彻底崩溃!那将引发一场无法想象的生物能量灾难!足以湮灭整个纽约州!甚至更广!】
【‘先生’之所以如此迫切地寻找你,不仅仅是为了得到完整的‘钥匙’掌控‘赫拉’,更是因为他想用你的血,你的基因,去填补‘赫拉’的缺陷,延缓甚至阻止它的崩溃!他是在饮鸩止渴!他甚至可能想……成为‘赫拉’的一部分,达成他扭曲的永生!】
【阻止他!小默!一定要阻止他!】父亲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带着泣血般的恳求,【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林家!是为了无数可能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无辜的人!‘赫拉’必须被摧毁!在它彻底失控之前!】
【芯片里还有我最后推算出的‘赫拉’的几个能量节点弱点和一套……同归于尽的应急抑制方案。但成功几率……渺茫。】
【对不起,小默……把你卷进来……对不起……】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噪音,如同永恒的叹息。
林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和心防。
血脉……钥匙……火种……赫拉……姐姐的真相……足以湮灭数州的灾难……父亲的忏悔和嘱托……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原来如此。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简单的商业倾轧,不是技术盗窃。
这是一场延续了数代人的、源于祖先痴狂的诅咒!
是一场由一个藏在阴影里的疯子,为了掌控危险力量和追求虚妄永生,而精心策划的谋杀和掠夺!
而他和父亲,还有姐姐,不过是这盘恐怖棋局上,被迫厮杀的棋子!
巨大的愤怒、悲伤、荒谬感,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如同熔岩般在他胸腔里沸腾、咆哮!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墙壁上!
咚!
闷响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呵……呵呵……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比哭更难听的笑声。
隼担忧地看着他:主体……
林默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迷茫、痛苦、挣扎,都被一种极致冰冷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疯狂所取代!
隼。
在。
通知零,放弃所有原定安全屋。启动‘深渊’协议。
隼的瞳孔猛地一缩!深渊协议……那是意味着切断所有非必要联系,进入最高隐匿状态,准备执行最高风险任务的最终预案!
我们去哪儿隼的声音干涩。
林默看向车库外那片被城市霓虹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夜空,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找几个……‘老朋友’。
当年林家倒塌,他们吃得脑满肠肥。
现在,该是他们吐出来的时候了。
‘先生’想用纽约乃至更多人的命来玩他的疯狂游戏
我就先拆了他的棋盘!
顺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
……收点旧账。
他站起身,拖着那条仿佛有千斤重的伤腿,走向摩托车。背影在昏暗的车库里,拉出一道漫长而坚硬的阴影,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露出所有獠牙、准备拖着整个地狱一起陪葬的凶兽。
复仇的火焰未曾熄灭,却已掺入了更冰冷、更沉重的东西。
棋局已明。
现在,轮到他不惜一切,掀翻这张赌桌了。
纽约市中心的喧嚣被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在外。顶层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净化器单调的嗡鸣,反而衬得这份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约瑟夫·摩根,摩根家族在纽约的代言人,正烦躁地松着领带结。他面前的实木办公桌上,数个屏幕同时亮着,显示着暗网集市刚刚掀起的惊涛骇浪,以及布鲁克林那条小巷冲突后的一片狼藉。他的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频率越来越快。
‘幽灵’……林家的那个小杂种!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额角青筋跳动。他没想到,那个本该早就死在哪个阴沟里的废物,不仅活着,还敢如此嚣张地反咬一口,甚至抛出了潘多拉和赫拉的碎片!这简直是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先生那边传来的、冰冷彻骨的质询和警告。那个藏在最深阴影里的存在,显然对事态的失控极度不悦。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他的心腹助理快步走进来,脸色同样难看。
先生,我们的人跟丢了。对方有接应,火力很猛,而且……似乎出现了非正常战斗损伤。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现场发现了高能量武器残留和……某种强腐蚀性的生物组织液。
约瑟夫·摩根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非正常损伤生物组织液
难道是先生手下那些……东西也插手了而且还吃亏了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那个林默,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
他私人加密线路的电话,突兀地、静默地响了起来。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片空洞的虚无。
约瑟夫的心脏猛地一抽!这个铃声……只属于一个人!
他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手抓起了听筒,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恭顺,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先……先生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真空。
几秒钟后,一个经过精密变声处理、非男非女、冰冷平滑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约瑟夫的心脏上:
约瑟夫,你让我……很失望。
约瑟夫·摩根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先生!请您听我解释!那小子太狡猾了!我们……
失败,不需要解释。冰冷的声音打断他,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我需要的是结果。‘钥匙’,必须拿到。‘赫拉’的躁动,越来越频繁了。
是!是!我已经加派了所有人手!封锁了所有出口!他绝对逃不出纽约!约瑟夫急忙保证,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
不。冰冷的声音否定了他的计划,召回你的人。停止一切明面上的追捕。
约瑟夫一愣:……为什么先生
他扔出的鱼饵,咬钩的,不止我们。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算计,FBI的经济犯罪科,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甚至IRS(国税局)的那些鬣狗,嗅觉都很灵敏。他们已经开始注意到那些资金流水了。这个时候,低调,比抓住他更重要。
可是‘钥匙’……
‘钥匙’很重要。但‘普罗米修斯’的存在,更重要。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评估着什么,而且……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扔出来
约瑟夫怔住了。
他在挑衅!他在报复!他下意识地回答。
不。冰冷的声音再次否定,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他在求救。
求救约瑟夫完全无法理解。
他向整个黑暗世界展示了‘先生’的弱点,展示了‘赫拉’的不稳定。他在告诉所有人,这里有一块肥肉,但也有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他在搅浑水,他在逼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先生’不满的,或者单纯贪婪的秃鹫和鲨鱼……出来咬人。
他在用自己当诱饵,赌一个乱中取胜的机会。
那我们……约瑟夫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小子的疯狂和决绝,远超他的想象。
让他赌。冰冷的声音毫无波动,让他去吸引火力,让他去和那些鬣狗撕咬。我们只需要……看准时机,收回鱼竿,连同咬钩的鱼,一起。
您的意思是……
找到他,盯死他。但不要动手。让他替我们去搅动风雨,让他替我们去吸引注意。等他精疲力尽,等他自以为安全的时候……
声音停顿了一下,约瑟夫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张隐藏在阴影后的脸上,可能露出的、一丝冰冷的微笑。
……我们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包括‘钥匙’,包括他这个人,包括……所有敢觊觎‘先生’财富的蠢货。
我明白了!约瑟夫·摩根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我立刻安排最顶尖的‘幽灵小队’,只用最原始的追踪手段,绝不暴露!
很好。冰冷的声音似乎满意了,还有,之前那个泄露消息的律师……芬奇。处理干净。‘先生’不喜欢留下任何可能被反咬的伤口。
是!我马上……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约瑟夫·摩根缓缓放下听筒,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但很快,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阴鸷而锐利。
他按下内部通讯器:让‘清洁组’去一趟格林威治。要看起来像……意外。
另外,让‘幽灵’就位。我要知道那只小老鼠每一秒的位置。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城市。
林默……你以为你是在复仇是在拯救
你不过是在按照先生给你写好的剧本,演一出更热闹的戏罢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
等戏落幕,你就会发现,你和你那愚蠢的父亲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最终的一切,连同你自己,都将是先生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