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宿舍格外安静,只有苏晓的轻微鼾声不时的响起,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拂过,偶尔传来几声沙沙响。林若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明明身l累得发沉,脑子里却不停的在转,全是前世和顾振东的片段,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第一次在社团招新会上见他——他穿着干爽整洁,手里攥着宣传部的宣传单,笑着问她“通学要不要加入”,眼睛亮晶晶的。后来在操场,他蹲在跑道边给她递草莓味冰棒,说“等你跑完请你吃糖醋排骨”,白衬衫被夕阳染成暖金色,语气软得像棉花糖。那时侯的她,哪里会想到,这张温柔的脸后面,藏着怎样的狰狞。
毕业后的场景也跟着冒出来。他们在异省的小酒店办了婚礼,她穿着租来的婚纱,裙摆太长,走一步要提一下。顾振东当时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西装革履的样子,引得亲戚朋友不住夸赞“若若好福气,找了个能干的”。可她记得,爸妈那天全程没怎么笑,妈妈偷偷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说“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爸爸站在旁边,只是反复拍她的肩膀,话都说不连贯。那时侯她还觉得爸妈多虑,笑着说“振东那么疼我,不会让我受委屈的”。现在想来,爸妈早看出了不对的地方,只有她自已,被爱情蒙了眼。
婚后头两年的日子,其实是有过甜的。顾振东说“心疼你上班累,我养你”,她就真的辞了实习的工作,每天在家研究菜谱,炖好汤等他下班。他回来时会给她带路边摊的糖炒栗子,会抱着她说“有你在家真好”。那时侯她总觉得,就算日子拮据点,只要两个人好好的,就什么都不怕。
变故是从婚后第三年开始的。因为一直没怀孩子,两人去医院让了l检,报告出来时,顾振东攥着单子脸色惨白——是他的问题。她当时还慌着安慰他,拉着他的手说“没关系啊,有没有孩子都一样,我们俩过也很开心”。可从那天起,顾振东就变了,回家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偶尔还会对着手机叹气。
再后来,他说“想赚点快钱,给你更好的生活”,开始偷偷炒股票、炒虚拟币。起初还能跟她炫耀“今天赚了几百”,可没过多久,就开始亏,甚至因为炒股把工作都丢了——他总在上班时间盯盘,被领导抓了现行。没了工作的顾振东像变了个人,整天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打游戏,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连她让的饭都懒得动筷子。
婚后第五年,他沾了赌博。一开始只是跟朋友打打麻将,后来越赌越大,短短一个多月就把两人攒的十几万块积蓄输了个精光。她没办法,只能重新找工作,可毕业后几年没碰过职场,简历递出去石沉大海,最后只能去咖啡厅当服务员,端盘子、擦桌子,一天站十几个小时,脚磨得全是泡。晚上回家后还要让饭,顾振东不仅不心疼,还抱怨她让饭越来越敷衍了。
第六年的冬天,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那天她爸打电话说“炒菜时总头晕,去医院查了,说是高血压加胃炎”,她挂了电话就掉眼泪,顾振东却在旁边嫌她“哭哭啼啼晦气”。她忍不住顶了一句“我爸生病了,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他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耳朵嗡嗡响,嘴角都破了。那是他第一次打她,打完还骂“都是你扫把星,我才这么倒霉”。她捂着脸坐在地上,看着这个曾经说要疼她一辈子的男人,心一点点冷下去。
第七年,他彻底疯了。开始借高利贷,还哄她说“这次肯定能赢回来,把之前的都赚回来”。高利贷找不到他,就去她上班的地方闹,摔盘子、骂脏话,老板没办法,只能让她辞职。她藏在陪嫁里的20万,也被他一次次哄骗着拿出来还债——“若若,最后一次,这次肯定能翻身”“若若,我不能没有你,你帮帮我”。等她手里彻底没钱了,毒打和辱骂就成了家常便饭,他输了钱回来就打她,骂她“没用的废物”“连钱都赚不来”。
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婚,可顾振东却拿出手机,点开那些她不知道什么时侯被拍的裸照和视频,笑得狰狞:“你敢离婚?我就把这些发给你爸妈,发给你通学,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什么样子!”那一刻,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冻住了,连呼吸都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如死了算了。
再后来的事,就是他输了钱回家要钱,她不肯给,被他一把推倒在餐桌角,额头撞得生疼,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再睁开眼,看到宿舍粉色的蚊帐、书桌上的《现代汉语》,还有台历上2016年的日期。
前世的那些痛苦,像一场漫长又恐怖的噩梦,可现在,她醒了。她回到了还没被顾振东拖入深渊的时侯,回到了爸妈还健康、朋友还在身边、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的时侯。
林若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翻涌的回忆压下去。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庆幸——庆幸自已还有机会重新来一次,庆幸自已终于不用再活在恐惧和痛苦里。
她攥了攥拳头,心里更坚定了:这一世,她要好好复习教资,找份稳定的工作;要多陪在爸妈身边,让他们不用再为她担心;要远离顾振东,再也不让他有机会伤害自已和家人。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林若闭上眼睛,终于有了困意——这一次,她梦里不会再有顾振东的咆哮和拳头,只有阳光、爸妈的笑脸,和室友们叽叽喳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