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县政府办公室的老旧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连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白噪音。
已是深夜十一点,县丞李砚洲却毫无睡意,桌面上摊着的防汛应急预案字迹模糊,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连续七十二小时了,云岭山脉深处,尤其是神女峰一带的通讯几乎完全中断。
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支离破碎,夹杂着难以理解的恐惧。
地震、泥石流、异常磁场干扰……还有更诡异的,关于某种“怪病”的零星传闻。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尖锐地刺破了雨夜的沉闷。
是内部紧急线路,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李砚洲心头一紧,抓起听筒:“我是李砚洲。”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像是被泥水呛住的咳嗽声,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喘息。
是驻守在三号临时隔离点的卫生所小王医生。
“李…李县丞……救…救命……”
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几乎不像人声,“他们……他们不对劲……”
“冷静点!小王,哪里不对劲?说清楚!”李砚洲握紧了听筒,指节发白。
隔离点里安置的是前几天从神女峰周边区域撤出来的村民和勘探队员。
“跪…跪下了……”
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好几个……突然就对着墙角的影子跪下了……拉都拉不起来……磕头……拼命地磕头啊!头破了……血流得到处都是也不停……”
李砚洲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谁在磕头?怎么回事?”
“不止……不止磕头……”
小王的声音骤然压低,充记了极致的惊恐,“老陈……勘探队的老陈……他脖子……他自已用手……拧……拧了一圈!咔哒一声!然后就……就倒了……”
背景里,传来某种湿漉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
“还有小刘……她肚子……肚子在动!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红色的……虫子?好多……啊——!!!”
小王的叙述被一声极度惊恐的惨叫打断,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撞击声、某种难以形容的、既像嘶吼又像呻吟的怪声,最后,通话被一种粘稠的、仿佛无数泥泡破裂的咕噜声彻底淹没。
几秒后,电话断了忙音。
嘟——嘟——嘟——
李砚洲僵在原地,听筒还贴在耳边,那诡异的咕噜声似乎还在脑颅内回荡。
窗外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一瞬间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五年前,云岭山脉那场诡异的泥石流……老格桑浑身是血被抬出来的样子……他临终前紧紧抓着自已的手,浑浊的眼睛里记是警告:
“砚洲……记住……躲开……躲开‘肉菩萨’……山醒了……它在找祭品……”
当时他只当是老牧民受到惊吓后的胡话。
可现在……
轰隆——!
惊雷炸响。
李砚洲猛地扔下听筒,冲到窗边。
雨水如瀑布般从玻璃上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但借着县政府大院昏暗的灯光和偶尔划破天空的电蛇,他看到了——
雨幕中,影影绰绰有身影在晃动。
动作僵硬,扭曲,完全不似常人。
一个人影正对着办公楼墙根的阴影处,一下,一下,机械地磕着头,额头处一片暗红,在雨水中氤氲开来。
更远处,一个身影匍匐在地,背部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l而出……
人间地狱。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砸进李砚洲的脑海。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过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冲出门去。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这个时侯?
谁会打来?
他动作一顿,艰难地掏出手机。
屏幕被雨水沾湿,有些模糊,但那个跳动的名字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诺布。
那个和勘探队一起进了山、三天前就被官方确认在泥石流中遇难的年轻向导。
诺布。
亡者,为何来电?
(
完)
——
【作者声明】本故事发生于一个完全虚构的平行时空,其中的一切地理环境、行政架构、社会组织与事件情节均属艺术创作,与现实世界不存在任何关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