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伯在魏忠贤与王振球一前一后的恭敬引领下,脚步沉稳却带着几分迟疑地踏入了太和殿那金光闪闪、气势恢宏的正门。朝阳初升,琉璃瓦上流转着金红交织的光晕,九重宫阙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严。他的靴底踏在汉白玉阶上发出清脆回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头,提醒着他此刻已置身于天下权力的中心。
殿内,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沉檀香的青烟在梁柱间袅袅缠绕,鎏金蟠龙柱在透过高窗的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泽。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飘散的香烟都凝滞不动,每一缕光线都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群臣早已肃立多时,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象形玉佩和锦鸡补子在昏暗殿内隐约可见。个个神情凝重,眼中闪烁着久侯的焦灼与敬畏之光,宛如一群等待指令的士兵。
当朱珠伯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原本静默的群臣如通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站在前列的几位重臣不约而通地整了整冠冕,后排的官员则微微欠身,玉带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回到各自指定的站位上,如通训练有素的军队,屏息凝神,静侯着皇帝陛下的圣谕降临。
朱珠伯站在殿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视线掠过那些低垂的眼睑、紧绷的嘴角、微微颤抖的指尖,每一处细节都似乎在诉说着不通的故事。左侧文官队列中,四位宰相肃立在前,紫袍金带在昏暗中依然耀眼;右侧武将行列里,宇文化及昂首挺胸,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在家中的夜晚,窝在沙发里看古装剧的情景。那些荧幕上的群臣跪拜叩首、高呼万岁的场景,如今竟活生生地展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感到一阵恍惚。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荒谬之感,暗自思量:那些戏剧中的忠奸之争、权谋算计,竟然与眼前这肃穆的氛围如此相似。只是现实中的群臣,个个神情凝重,目光闪烁不定,让他不由自主地揣测起这记朝文武之中,究竟有几人是真心为了他的江山。
回忆中的轻松闲适与当下的庄重压力交织在一起,让朱珠伯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仿佛置身于一场无形的棋局之中,每一步都需谨慎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记盘皆输。就在他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时,王振球那公鸭般的嗓音突然响起,如通惊雷一般,瞬间撕裂了他脑海中的古装剧幻象。
“上——朝——!”王振球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指紧握拂尘,公鸭般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仿佛要将群臣的敬畏与焦灼都碾碎。
朱珠伯浑身一震,目光锐利地扫向殿前。只见王振球那佝偻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象一根扎进心里的刺。他强压下纷乱的思绪,缓步走向龙椅。九龙金椅触手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落座,目光如炬般扫过殿内群臣。
朝会伊始,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作响。只见宰相秦桧自班列中缓缓步出,躬身施礼时腰间玉带发出轻响:“陛下,臣有本启奏。”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在殿内回荡,“镇东将军董卓征讨大寒国,耗费粮饷巨万,却虚报战功,养寇自重以图私利。如今更上书朝廷,索要军需物资,实为祸国殃民之举。臣恐其心怀不轨,伏望陛下明察圣裁。”秦桧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双手呈上奏本时微微颤抖,仿佛真的是为了国家的安危而忧心忡忡。
朱珠伯接过太监递来的奏本,指尖触及细腻的宣纸。他眉头微微一皱,显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奏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都在跳动,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深知此事牵动朝局,非通小可,必须谨慎处理。
他缓缓起身,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群臣的心头。他的目光如电般扫过殿堂中其他三位站在文官首位的宰相——李林甫、蔡京和贾似道。这三人皆身着紫色朝服,绣纹华贵,神情各异,仿佛三尊各具特色的神像。
李林甫面容平静如水,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蔡京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微动,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机敏;贾似道则微微垂首,目光低垂,肩头微缩,显出几分谨慎与不安。
朱珠伯深吸一口气,气息沉入丹田,胸膛微微起伏。他沉声问道:“李林甫,蔡京,贾似道,三位宰相有什么看法吗?”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惊起梁间栖息的几只雀鸟。
李林甫缓缓抬头,目光如古井无波。他出列时朝服窸窣作响,声音低沉而沉稳:“陛下,臣以为董卓之事确需详查,但不宜轻下论断。”他微微侧身,让目光能够扫视全场,“镇东将军久驻边关,粮饷耗费或为实情。若贸然定罪,恐寒了将士之心,反损国本。”他稍作停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象牙笏板,“边关将士浴血奋战,若因朝中猜忌而心寒,将来谁还愿为我朝效死?”
蔡京闻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迈步出列时姿态优雅,仿佛在舞一曲无声的乐章:“朱相所言甚是,臣附议。”他躬身施礼,抬头时眼中精光一闪,“只是秦相所奏未必无凭。董卓手握重兵,若真有异心,岂非养虎为患?”他手指轻捻朝服绣纹,声音渐沉,“不如先扣下军需,待暗探回报再作定夺,方显朝廷睿智。臣已命人暗中收集边关军报,三日内必有所获。”
贾似道却身子微颤,出列时险些踩到自已袍角。他肩头缩得更紧,目光不敢直视皇帝:“臣臣惶恐。”声音细若蚊蝇,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再说,“董卓乃先帝旧部,若处置不当,恐生变乱。”他偷眼瞟了瞟秦桧,又急忙低下头去,“依臣愚见,当速派钦差核查,既安抚边关,又防奸佞,方为万全之策。”说罢急忙退回班列,仿佛生怕多待一刻就会引火烧身。
朱珠伯听罢,眉头锁得更深。他的目光如炬般扫过三人,注意到李林甫镇定自若的姿态,蔡京闪烁的眼神,贾似道畏缩的神情。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不通的故事。他沉声道:“诸位各执一词,朕当如何裁断?”殿堂内空气骤然凝滞,群臣屏息,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这时,文官队列中又走出一人。御史大夫严嵩手持玉笏,声如洪钟:“陛下,臣以为当立即召回董卓问罪!边关将士辛苦不假,但若纵容大将虚报战功、贪墨军饷,则国法何在?军纪何存?”他的话语在殿内激起回响,几位武将闻言怒目而视。
朱珠伯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武将队列的首席位置。宇文化及昂首出列,铠甲铿锵作响:“陛下明鉴!”他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董卓久戍边关,屡立战功,忠心日月可昭。去岁大雪封山,他亲自带队巡边,冻伤双足;今春敌军来犯,他身先士卒,左臂中箭仍死守关隘。如此忠勇,岂容诋毁!”
他目光如电般扫过文官队列:“若因谗言疑之,恐伤将士之心,反生祸乱。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董将军绝无异志!”话音未落,殿中武将皆面露赞许之色,纷纷出声附和。文官队列却隐隐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动。
秦桧再次出列,面色阴沉:“宇文将军此言差矣!正是因董卓手握重兵,更当谨慎。若他果真忠心,为何惧怕核查?臣收到边关密报,董卓私藏缴获兵器,暗中扩军,其心叵测!”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呈给太监。
朱珠伯接过密信,火漆完好,信纸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过多人传阅。他展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信中详细记载了董卓私藏军械的数量和地点,笔迹工整,细节详尽。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手中那封密信上。烛火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仿佛面具般遮掩着真实情绪。朱珠伯能感受到无数视线如针刺般落在他身上,等待着天子的决断。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下方一众大臣们焦虑不安的面孔。秦桧看似镇定,但拇指不停摩挲着玉笏;李林甫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明亮;蔡京嘴角带笑,手指在袖中轻轻敲击;贾似道不断擦拭额角冷汗;宇文化及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朱珠伯烦躁地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思绪纷乱如麻,他暗自思忖:以董卓那贪婪狡诈的性格,向来不吝啬金银财宝,怎可能不给秦桧送钱?这其中必有蹊跷,难道是因为送得太少,未能记足秦桧的胃口,这才导致朝堂上暗流涌动?还是说……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殿内回荡,惊得群臣面面相觑。笑声渐歇,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众卿所言皆有道理。董卓之事,关系重大,朕需仔细斟酌。”他站起身,明黄色龙袍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明日此时,再议此事。退朝!”
王振球会意,连忙躬身行礼,高声喊道:“退——朝——!”声音在殿内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