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一道惊雷劈下。
沈知意彻底懵了。
不毁约?
那他这些天在干什么?和宁芙过家家吗?
更何况,他裴烬以为他是谁,他想娶,她就一定想嫁吗?
她不屑,不愿,不要!
“二爷你放心,我一定严格保密,绝不把我们的约定外泄。”
“您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做清清白白的状元郎。”
她自认做的退让已经够多,可裴烬为何还皱着眉头,甚至还反过来指责她。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
沈知意眨眨眼。
不然呢?出尔反尔的事,您也没少做啊。
裴烬说了没两句,又开始不耐烦了。
他看着低他半个头的姑娘。
他见识过她做生意时,机关算尽、八面玲珑的手段。
那时候她那般精明,现在怎么听不懂人话了?
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沈知意,我说了娶你,就不会食言。”
“不过,我已经答应芙妹,此生只有她一个正妻,你只能做小。”
“等芙妹进门,我会找机会和她说,纳你进门做通房。”
好一个通房!
原来在裴烬心里,她不过是个丫鬟。
真是可笑又可悲。
这些年,她谨慎小心,生怕做错事惹他不高兴,但这次他着实把她气狠了。
她第一次没忍住脾气,第一次直呼其名。
“裴烬,你凭什么认为,我为你花这么多钱,做了这么多事,是来给你做丫鬟的?”
裴烬怔住,声音变得愈发冷厉。
“难不成你还想做妾?”
不是,谁做妾还上赶着给人送钱啊。
咋地,她活该犯贱,贴钱卖身呗。
更何况,做妾不仅解不了她的燃眉之急,还会让她从良民沦为贱籍。徐复想对她下手就更简单了。
裴烬脸色阴沉。
“沈知意,你也该懂事了,你是什么身份还需要我提醒吗?”
沈知意都被他说懵了。
她的身份怎么了?
从始至终,她没瞒过自己的出身,也没逼他娶自己。
裴家势弱、揭不开锅的时候,是她爹主动找上裴家的没错。
可裴家也没拒绝啊。
留她在裴府住下的是裴老爷。
把家产交给她打理的是裴老太太。
许诺会娶她进门的是裴烬!
这难道不是在商言商,各取所需?
怎么到裴烬嘴里,就成施舍了?
算了算了,和裴烬这种人说不明白。
她没工夫浪费,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共处一室。
“二爷,我现在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您不用为我费心,以前的承诺,咱们就当个屁放了好不好。”
这么多年的人力,财力,她都不要了。
裴烬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总该安分了。
但也不知道裴烬是哪根筋不对,反而更生气了。
“你可知为了让你进门,我费了多少工夫?”
“好,既然你不想做通房,我可以满足你,若芙妹接受你,我会抬你做妾。”
“但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不要想着和她争宠。”
诶?
不对不对。
沈知意赶紧打住他。
“二爷,二大爷。你娶你的美娇娘,我嫁我的金龟婿。咱们互不干扰,行不?”
裴烬突然红了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沈知意,我给你脸了?你再说一次要嫁别人试试!”
伺候裴烬这么多年,她自认还算了解这个男人。
但这一刻,她是真不知道裴烬想干什么。
“裴烬,你放开!”
这里随时会有人来,他不要名声,她还要闺誉呢。
可裴烬也不知道哪来的手劲儿,愣是把她的手腕都捏断了。
“沈知意,不要以为你故意这么说,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你若识趣,见好就收,我还能保你后半生安稳日子。”
沈知意已经濒临崩溃。
我的后半生,真不需要您负责。你离我远远的,我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安稳。
大抵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呼声,把裴家的小厮送来解围。
“二爷,夫人已经在催了,您取到银子了吗?宁家那边,还等着您去交代呢。”
一听到宁家,裴烬瞬间找回理智,周身戾气尽散,再度变回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少年郎。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冷淡。
“拿来。”
“什么?”
他气得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沈知意!”
每一次,在裴烬需要用钱,却拉不下脸开口的时候,就会像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直呼她的名字。
以前,为了维护裴烬的脸面,沈知意会在他开口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现在,她不想体贴了,故意装听不懂。
“二爷,您要什么,您不说清楚,我又怎么知道?”
裴烬的脸比锅底还黑。
“你和我娘约定的那一千两。”
沈知意长长地“哦”了一声。
“二爷既然认这一千两,看来也是认那份切结书了?”
她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切结书。
“那请二爷,代替夫人补个手印吧。”
“你”
握着她的那只大手在用力,男人眼神猩红,脸色煞白,沈知意都怕他气疯了,对她不利。
还好敲门声再度响起,裴夫人派来的小厮又在催了。
裴烬狠狠甩开她的手,她没个防备,手撞在墙上,伤口裂开。
沈知意捂着伤口,见他咬破手指在按手印,忍住满腹怨怼没有发作。
想想以后就和二房没关系,能清清白白嫁给裴迦叶了。
受点小伤小痛,值。
收好切结书,沈知意命月儿取来银票。
裴烬一把夺过银票,再没多看沈知意一眼,直奔宁府而去。
而此时,宁府已经翻了天。
宁老太爷骤然听说宁家欠下千两银子,气得把桌子都拍烂了。
宁芙跟着娘亲来见老太爷,当着众人的面,陈情原委。
听完,宁家瞬间炸了锅。
“原来这钱本该沈知意出?那她怎么还催公主府来要账。”
“这还不懂吗?嫉妒裴二娶芙儿,伺机报复呗。”
“该死的沈知意,什么下贱出身,也敢惹宁府,绝不可轻饶她!”
“够了。”
宁老太爷呵停众人,目光朝着被人群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角落望去。
“修儿,你怎么看?”
众人这才回头,看向窗下负手而立的男子。
窗外紫穗悬垂,花枝繁密,浓叶满架。
可男人清峻挺拔的身姿,愣是将满园盛光压下。
男人闻言回头。
脸上遮住眉眼的半张獬豸面具,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