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曦仙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制下的颤抖,仿佛每个字都是从冰缝里艰难挤出来的。她那双向来清冷无波的剪水秋瞳,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衡久远……的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那个还残留着些许膏l、散发着旷古烁今气味的罐子。
空气里弥漫的甜腻粉雾与那毁灭性恶臭的混合气息,尚未完全散去,顽强地证明着刚才洞内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衡久远低头看了看罐子,又抬头看了看仙子那复杂到难以形容的眼神,恍然大悟,随即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憨厚可靠的笑容:“哦,仙子问这个啊?好东西!我独家秘制的‘万秽凝膏’!主料是三百年黑水玄蛇的消化物,混合了腐骨花、沼蜮分泌物,再辅以七七四十九种陈年药材,经地肺毒火煅烧九九八十一天而成!专破各种邪祟护l罡气,附带强烈精神冲击!您看效果是不是立竿见影?”
他越说越得意,甚至想把手里的罐子再递过去一点让仙子看个仔细。
月曦仙子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面纱都拂动了一下。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凭借深厚的修为强行压下去。那双眸子里,看垃圾的眼神已经快要凝成实质了。
“你…你…”她“你”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人和他的“杰作”。骂他下作?确实下作。骂他恶心?登峰造极的恶心。可偏偏……他刚救了自已。
这种认知让月曦仙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和分裂。
衡久远仿佛没看见她的窘迫,自顾自地把罐子盖好,收回储物袋,又拍了拍手,笑嘻嘻道:“仙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修士应尽之责!更何况仙子如此……呃,光彩照人,在下岂能坐视不理?”
月曦仙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只可能沾染了不明污渍的手。她声音恢复了部分清冷,但细听之下还是有点发硬:“多谢……道友相助。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她实在没法把“高人”、“少侠”这类词用在这人身上。
“好说好说,在下衡久远。”衡久远拱拱手,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月曦仙子身上扫过,重点在那略显凌乱的衣裙和微微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仙子看起来损耗不小啊,这黑风山脉危机四伏,一个人怕是有些不安全。要不,在下护送仙子一程?”
月曦仙子本能地想拒绝。跟一个随身带着“万秽凝膏”和“粘屎拖把”的人通行?她怕自已道心不稳,当场崩溃。
但衡久远下一句话就让她把拒绝咽了回去。
“而且仙子刚才似乎被那煞灵花的花粉影响了些许,虽不严重,但若不及时疏导,容易滋生心魔,影响日后修行。”衡久远搓着手指,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表情,“巧了,在下对这方面略知一二,或许能帮上点小忙。”
月曦仙子心中一凛。她确实感觉到心神有些浮躁,之前洞内拼杀时那股莫名的戾气似乎还未完全平息,原来竟是煞灵花作祟。此人虽然手段……惊世骇俗,但眼力和见识似乎不凡。
权衡利弊,她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有劳……衡道友了。”说完这句,她感觉自已几百年修来的清冷姿态快要碎干净了。
“好说好说!”衡久远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一口白牙,“仙子请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也不等月曦仙子回应,转身又哧溜一下钻回了那依旧散发着微妙气味的黑风洞里。月曦仙子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复杂味道,心情复杂得如通打翻了调料铺。她默默运功,试图驱散周遭不好的气味,却发现那味道极其顽固,尤其是那“万秽凝膏”的余味,简直像是烙印在了空气里。
没过多久,衡久远就出来了,手里多了几样东西:那几株暗紫色的煞灵花被他用玉盒小心装好,连那三头已经死透了的幽影豹的爪牙、以及胆囊等有价值材料也被他利落地剥取下来。
“蚊子腿也是肉嘛。”衡久远嘿嘿笑着,将战利品收好,然后走到月曦仙子身边,非常自然地让了个“请”的手势,“仙子,咱们往哪边走?”
月曦仙子默默指了一个方向,那是她来时的路,通往山脉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