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小秋仍站在马车边等待着,喃喃自语。
“眼看着将近正午了,小姐却还未出宫”
转眼间,巳时已至,天高云淡,阳光正盛。
沈枝意已依照那位宫女之言,站在如意殿前“晒太阳”。
这宣妃娘娘摆的谱倒是比太皇太后还大上几分。
寿康宫外,沈枝意站了小半个时辰。
在这如意殿前,只差一炷香便站满了将近一个时辰。
此时的沈枝意与宫内的贵人们自是没什么交集。
这位宣妃还未见面便有意做出这般形式给她看,应当是因偏听了旁人之言。
沈枝意挑眉而忆。
她记得,周家次女曾在宫宴上奏了一曲琵琶舞,名动皇城,而被当今皇上册封为贵人。
这位周小姐志不在宫廷,无意于位份争夺。
但皇令不可违,只得匆匆入宫。
至今已是她入宫的第七个年头了,生三皇子得以封妃。
周氏,便是宣妃在周家时的胞妹。
姐妹之间自然有些心神相通。
幼时跟随周氏入宫的一趟行程中,沈枝意便已经在周氏的挑唆下,受了一回刁难。
也是那时,她在这位宣妃娘娘心中留下了不敬亲长的印象。
“沈小姐,娘娘已经起身了。”
站到一个时辰整时,宣妃身边的一等侍女终于现身。
思绪止歇。
侍女微微福礼后,走在前面。
“有劳带路。”
沈枝意仍然挂着一抹浅笑,让人看不出真实心绪。
午后才起身。
这宣妃娘娘竟不用早起为皇后请安,还真是身份独特。
不过是随意找的借口。
沈枝意心底明镜儿似的,但也没拆穿。
她老老实实的跟在宫女后面行走,全然不顾对方逾矩。
如意殿不像是寿康宫那般宽阔。
即使殿中带着小园子,也能在几步间将其尽收眼底。
沈枝意缓步走进殿中,视线始终没有直视座上之人。
“总低着头做什么。”
“直起身让本宫瞧瞧。”
闻言,沈枝意应下后抬眸,面容平静而带笑。
却见端坐在身前高台之人姿容清丽而不失温情,一身素色装扮,柳眉微皱,不似寻常宫妃那般彩袖辉煌。
端着一副脱俗之态,却深处这最为禁人自由的皇宫。
多少有些违和感。
“臣女沈家沈枝意,见过宣妃娘娘,娘娘金安。”
视线在殿中女子身上停留过一瞬后,宣妃眸中闪过诧异,随即掩面嗤笑。
“沈小姐可是将身上唯一贵重的首饰带出来了?”
“果真是衬得你明媚奢华。”
“可本宫听说,那位真正素未谋面的裴家小姐才是沈家嫡女?”
“她可是替你在边关受苦了许多苦。”
“不知若今日站在此处的是她,可会像你这般衣着华丽?”
语意轻蔑且不善。
这一开口,平白地让宣妃这身装扮失了七分清韵。
沈枝意再次行礼后开口。
“回娘娘的话,臣女确实身为裴家女。”
“近日得知此事时,也深觉遗憾。”
“臣女自幼多为祖母照拂,甚少得见家父家母。”
“莺时妹妹虽在边关之地,生活多有不便,但能每日在父母跟前尽孝,臣女心底既羡慕也感念她这份替我尽孝的情谊。”
似是没想到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说,宣妃竟未开口驳斥。
神态也由先前展现出的些许嫌弃而转变为平静疏离。
沈枝意话意微顿,随即继续说道。
“所以臣女曾当着家中长辈的面承诺过,下个月陪祖母过完寿辰后,便赴往边关裴家尽孝。”
她嘴角的浅笑早已褪去,语气显得郑重其事。
裴家,她早晚会回去的,但绝不是现在。
即便是早已打定主意不回去,沈枝意也要将离家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落话柄。
几句话将此事道清后,她将话题绕了回来。
“至于这首饰,确实是臣女最为贵重之物,自收到之日起便从未轻易佩戴。”
“臣女不日将要赴边,此次是第一次进宫,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为了不丢沈府的脸面,这才尽力装扮,以显郑重。”
“若今日进宫的是裴时妹妹,臣女也会将自己最好的首饰赠予她佩戴。”
语毕,沈枝意垂眸作揖,神态恭谨。
“既然你将话都说全了,本宫又何必再问话。”
“冬竹,送沈小姐出宫。”
宣妃丢下一句送客的话,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座,转而走进内殿。
化解了一次问话,定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后头等着。
只要沈枝意还在城中未离,这宫廷便还要再进出多次。
她们终究还会再对上。
毕竟前世中,宣妃便及易受人挑拨而偏信。
经历了这一场漫长的问话,时间已至午后。
沈枝意走出宫时,目光所至便是小秋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姐!”
视线瞥见身前的熟悉身影时,她眼底瞬间盛满了光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依托。
“我这不是原模原样的回来了?”
沈枝意抬手轻敲了一下小秋的臂弯,便先一步上了马车。
“走吧,回沈府。”
她知晓小秋想问什么,便抢先答了。
宫内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沈府之内还有许多人等着沈枝意的归期。
她还需应对一番。
车夫开始赶马车后,沈枝意才将袖中的一枚嵌满金丝的玉簪拿出。
玉簪外隔着她的一层手绢。
宣妃身旁的侍女在将她送至宫门外时,向她袖中塞了这个,说是娘娘亲送。
沈枝意自然是道谢后收下了。
这枝玉簪,分明是前世在宫宴上,她被指认偷盗的物件。
她接下这玉簪,便算是主动为自己接下了一桩祸患。
但这次,沈枝意已经做好了打算,由被做局之人成为掌心局之人。
马车骤然颠簸了一下。
簪子尖端险些刺向心脏的位置。
好在,沈枝意已经提早将其锋利的位置用手绢包裹了起来,并未因此受伤。
原本还辗转飘荡的思绪被这一瞬颠簸彻底拽回。
沈枝意的心跳只有一瞬忽快,便很快平静了下来。
从宫内返回沈家的路途并不算远。
午后阳光最盛之时,除还在卧床养病的沈老夫人外,沈家一门老小皆在厅堂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