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锈带区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如同绷紧的弦,弥漫在潮湿污浊的空气里。“铁牙帮”的人没有再来砸门,但偶尔会有面目阴沉、眼神不善的生面孔在附近的巷道里晃悠,像是在踩点,又像是在施加无声的压力。
洛明远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去找“老猫”打听消息,一次是试图联系以前一起干过活的工友,看看有没有临时活计或者能借钱的门路。但每次回来,他的脸色都更加沉重一分。
“老猫说,‘铁牙’和‘毒蝎’这次闹得很大,上面好像有人不满,两边暂时都被压着,但底下小动作不断。疯狗那天吃了亏,肯定不会罢休,让我们千万小心。”洛明远压低声音对家人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借钱……根本借不到。大家都难。”
棚屋内的气氛因此更加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忧色,连最跳脱的洛星河都安静了不少,只是更加埋头摆弄他的那些零件,似乎想从中找到什么能保护家人的办法。
洛星云则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尝试修炼。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动外界元素,那消耗太大,容易昏睡过去,在眼下这种危险的环境里太过冒险。他将重点放在了“基础精神凝聚法”上,不断锻炼自己的精神集中力和耐力。
他发现,每次耗尽精神力昏睡醒来后,再次进行修炼时,坚持的时间似乎能稍微延长一点点,精神力的恢复速度也快了一丝。这种细微的进步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同时,他也更加留意左臂的印记,尝试用各种方式去刺激它,希望能再次引动那股奇异的暖流,但都失败了。那印记如同沉睡的磐石,毫无反应。
他还偷偷将书上那些关于基础元素特性的简略描述反复研读、记忆。
“土之厚重沉稳,蕴藏生机,可塑性强,防御之基……”
“金之锐利坚凝,传导能量,破坚摧锋,杀伐之器……”
“水之至柔至刚,流动渗透,滋养万物,亦能冰封……”
“火之炽烈奔放,转化能量,焚尽污秽,带来光与热……”
这些文字像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对那天年轻进化者操控金属的力量有了更深的认知,那很可能就是“金”元素力量的一种体现。而他第一次成功聚集的土黄色微粒,应该就是“土”元素。
第三天下午,一直阴沉的天空终于短暂地露出了缝隙,昏黄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给锈带区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洛水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食物储备,小声对林薇说:“妈,家里的合成蛋白块快没了,苔藓粉也只剩一点底了。我想去‘配给点’看看,今天好像有额外的救济发放。”
林薇立刻摇头:“不行!太危险了!谁知道‘铁牙’的人会不会在那里盯着?饿一顿没事,等明天看看你爸能不能……”
“妈,没事的,”洛水轻声却坚定地说,“配给点人多,他们不敢乱来的。我快去快回,戴上头巾,没人认得出来。”她深知家里的困境,不想让父亲再去冒险借债。
洛星云正在隔间里尝试凝练精神力,听到外面的对话,心中一紧,立刻走出来:“不行,小水,你不能去。我去。”
“哥,你……”洛水担忧地看着他。
“我好歹是个男的,力气也大点,真有什么事跑得也快。”洛星云故作轻松地说,但其实心里也没底。他知道配给点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确实是帮派分子最喜欢盯梢和找麻烦的地方之一。
但让妹妹去冒险,他绝对无法接受。
最终,在林薇和洛明远担忧的目光中,洛星云还是戴上兜帽,拉低帽檐,拿上一个破旧的布袋子,走出了棚屋。
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出门。外面的空气依旧浑浊,但短暂的阳光让积水的地面反射出晃眼的光斑。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尽量选择人少的小巷穿行,脚步匆匆。
配给点设在锈带区边缘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上,由几辆巨大的废弃运输车箱改造而成。此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居民。几个穿着治安队制服却吊儿郎当的人在一旁维持着秩序,时不时呵斥推搡着拥挤的人群。
洛星云压低帽檐,排到了队伍末尾,心脏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他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很快,他就在人群外围看到了几个穿着邋遢、眼神游移、手臂上隐约露出扭曲纹身的人——是“铁牙帮”的底层喽啰!他们果然在这里盯着!
他立刻低下头,将帽檐拉得更低,心中暗叫不妙。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领取救济的过程枯燥而压抑,发放的人态度恶劣,领取的人唯唯诺诺。洛星云领到了几块硬邦邦的低级蛋白块和一小袋灰扑扑的苔藓粉,迅速塞进袋子,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挤出人群,准备快步离开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那天家里会放电的小子吗?”
洛星云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三个“铁牙帮”的混混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疤痕,正是那天晚上在门外叫嚣得最凶的家伙之一!他眼神凶狠地盯着洛星云,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容。
“怎么?今天一个人出来领救济啊?你家那扇鬼门呢?没带出来?”另一个混混嘲笑道,引起同伴一阵哄笑。
周围的人群立刻像避开瘟疫一样散开,留下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人敢插手帮派的事情。
洛星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麻烦来了。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大脑飞速思考着脱身的办法。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有三个人,而且很可能带了武器。
“几位大哥……认错人了吧?”洛星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丝讨好。
“认错?”疤脸混混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洛星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老子这脸上的疤就是那天被电出来的!你化成灰老子都认得!说!那天到底搞了什么鬼?!”
“大哥,真……真就是个意外,坏掉的电容……”洛星云挣扎着解释。
“意外?”疤脸混混显然不信,用力将他推搡到旁边一个堆放废弃建材的阴暗角落,另外两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小子,疯狗哥发话了,让我们‘请’你回去聊聊。”疤脸混混从后腰抽出一把磨尖了的螺丝刀,抵在洛星云的腰眼上,声音压低,充满了威胁,“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不然……老子现在就在你身上开几个洞!”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死亡的威胁瞬间扼住了洛星云的喉咙!他浑身冰凉,知道一旦被带走,绝对凶多吉少!
不能跟他们走!
求生的本能和这几天锻炼出的、远超从前的冷静在这一刻爆发!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慢了。他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能感觉到抵在腰间的凶器的冰冷,能闻到混混身上传来的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气味。
就在疤脸混混用力想将他拖走的瞬间,洛星云猛地一矮身,同时右肘狠狠向后撞击!
“砰!”一声闷响,正好撞在身后另一个混混的腹部!
“呃啊!”那混混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弯下腰去。
趁着这个空隙,洛星云挣脱了疤脸混混的手,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堆放着大量废弃金属管和板材的深处跑去!
“妈的!还敢跑!抓住他!”疤脸混混又惊又怒,大吼着追了上来。另外两人也忍痛咒骂着围堵。
阴暗的角落里堆满了垃圾和障碍物,光线昏暗。洛星云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瘦削灵活的身体,在其中拼命穿梭,试图甩开追兵。
但对方毕竟有三个人,而且显然更有打架斗殴的经验。很快,他就被逼到了一个死角,前面是一堵高大的、用生锈集装箱垒砌的墙,后面是三个包抄过来的、面目狰狞的混混。
“跑啊!怎么不跑了?小杂种!”疤脸混混喘着粗气,脸上疤痕扭曲,手中的螺丝刀闪烁着寒光,“看来今天得先给你放点血,让你学学规矩!”
退路已绝!洛星云背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不!不能放弃!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头顶上方不远处,一个半悬在空中、用来固定集装箱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挂钩上!那挂钩看起来已经腐朽不堪,只连着一点点!
而他的脚下,正好有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就在疤脸混混狞笑着扑上来的瞬间,洛星云猛地一脚踩下那块松动的金属板!
“哐当!”一声响动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他们的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就是现在!
洛星云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不是去引动元素,而是疯狂地冲击向左臂的印记!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祈求着那股力量再次出现!
仿佛是回应他的绝望呼唤,左臂的印记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灼热感!一股比上次更加汹涌、却依旧温和厚重的暖流瞬间奔涌而出,自发地涌入他的双腿!
他感觉到双腿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猛地向地上一蹬!
“砰!”地面上的积水被踩得飞溅起来!
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侧面猛地窜出!速度之快,远超他平时的极限!
而几乎在他窜出的同时,他之前靠着的那片集装箱壁,因为下方金属板的松动和他猛蹬地面的反作用力,发生了轻微的失衡!头顶那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锈蚀挂钩,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咔嚓——轰隆!!!”
巨大的金属挂钩连同附着的一大块水泥块,猛地砸落下来!正好砸在洛星云刚才站立的位置!烟尘弥漫,碎屑飞溅!
“啊!!”
“操!!”
“快退!”
三个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狼狈不堪地向后猛退,险些被飞溅的碎石和灰尘淹没。
等烟尘稍稍散去,只见原地只剩下堆叠的废墟和那个巨大的锈钩。而洛星云,早已借着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速度,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垃圾堆深处。
“妈的!妈的!”疤脸混混惊魂未定,看着那堆废墟,气得浑身发抖,“又让这滑溜的小子跑了!”
“狗…狗哥……那小子……刚才那速度……”一个混混结结巴巴地说,脸上带着惊疑。
疤脸混混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也注意到了,洛星云刚才爆发出的速度,绝不是一个普通锈带区少年该有的!
“这小子……果然有古怪!”他盯着洛星云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和贪婪,“回去告诉疯狗哥!这小子身上肯定有秘密!抓到他!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