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
白瑾盘膝而坐，周身魔气如黑色潮汐般起伏涌动，将新吞噬的力量与三株“阴煞草”的精纯灵力不断炼化、融合。左肩的伤痕早已消失无踪，肌肤光洁，只隐约透出一丝比周围皮肤更深的色泽。她的气息在练气五层中期彻底稳固下来，魔炁变得愈发凝实精纯，少了几分初得时的狂暴，多了几分深渊般的沉凝与冰冷。
“噬灵”刀横于膝上，暗红的刀身仿佛呼吸般明灭不定，吞噬了蚀灵母的核心怨煞后，它与白瑾的联系愈发紧密，刀锋边缘流转的幽光，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她取出那枚得自矿洞的鬼首“玄”字令牌。令牌触手冰凉，那狰狞的鬼首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背后的“玄”字笔划古拙，透着一股隐秘邪异的气息。
这不是清虚宗的路数，也非寻常魔道小派能有。那个被吞噬的中年修士口中的“主人”，以及这旨在污蚀清虚宗矿脉灵蕴的阴谋，都指向一个潜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一定是可资利用的棋子。
她需要更多关于这个“玄”组织的消息。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永远是鱼龙混杂、秩序混乱的灰色地带。
数日后，位于清虚宗势力边缘另一侧的黑水集。
此地比之前的坊市更加混乱无序，俨然一个巨大的黑市。没有固定的店铺，只有密密麻麻的简陋摊位和临时搭建的棚户，交易着来路不明的法器、赃物、禁药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消息。空气中弥漫着贪婪、警惕和危险的气息。
白瑾再次改换了装扮。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唇。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普通的、不愿惹麻烦的低阶修士，唯有偶尔抬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血光，会让不经意对上视线的人心底莫名一寒。
她在一个售卖各种残缺玉简、古籍的破烂摊位前驻足，状似随意地翻捡着，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撒向四周，捕捉着流动的只言片语。
“……‘玄’字令？没听说过，道友怕是问错地方了。”
“……鬼首令牌？嘿嘿，这东西可不吉利，沾上了怕是要倒大霉……”
“……最近风声紧，清虚宗外门弟子接连失踪，据说有魔头作祟，专吸人修为……”
“……何止外门！听说内门戊字营前几日也折了两个好手，死状极惨，像是被什么邪功吸干了……”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清虚宗巡察使最近就在这附近……”
零碎的信息汇入脑海。清虚宗的搜查力度果然加大了，但似乎并未完全查明矿洞事件的真相，更像是在无头苍蝇般乱撞。
关于“玄”字令，则毫无头绪。要么是太过隐秘，要么是知情者讳莫如深。
她并不气馁，耐心地移动着位置，从一个个摊位前流过。
终于，在一个角落裏，一个浑身笼罩在灰雾中、面前只摆着几件诡异骨器的摊主前，她感受到了一丝极微弱的、与那令牌同源的气息。
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枚穿孔的指骨上，声音压得低哑：“这骨头，怎么卖？”
那摊主头也不抬，声音干涩如同摩擦砂纸：“不卖灵石，只换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黑蚀矿洞’最近异动的消息。”摊主的声音毫无波澜，“或者……与之相关的、不同寻常的‘人’的消息。”
白瑾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黑蚀矿洞？听说只是些低阶邪秽滋生的寻常事，清虚宗的人不是已经处理了么？”
“寻常？”摊主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终于抬起头，灰雾中两点幽光扫过白瑾，“若是寻常，何以会有精纯魔气残留？何以饲养蚀灵母的‘饲者’会被人吞噬得干干净净？道友……莫非知道些什么？”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寒意。
白瑾沉默片刻，缓缓道：“我若说，我只是恰好捡到了这个呢？”
她指尖在储物袋上一抹，那枚鬼首“玄”字令牌露出一角，冰冷邪异的气息一闪即逝。
摊主周身的灰雾猛地波动了一下！那两点幽光骤然锐利，死死盯住白瑾，一股远超练气期的灵压如同无形山岳，悄无声息地笼罩而下！
筑基修士！而且是筑基中期以上！
白瑾周身一紧，魔炁本能地就要反抗，却被她强行压下。她依旧维持着低阶修士的伪装，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压，声音带着一丝惊惧：“前……前辈？这是何意？”
那摊主死死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那股灵压倏地收回，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干涩，却多了一丝意味深长：“这东西……是祸根。小道友从何处得来？”
“捡……捡的。”白瑾“惊魂未定”地道，“在一处废弃矿道，旁边还有打斗痕迹和……干尸。”
“哦？”摊主沉吟片刻，“那你可知，持有此物，便是与‘玄幽教’结了因果？”
玄幽教！
白瑾心中记下这个名字，面上却愈发“惶恐”：“玄幽教？晚辈不知！晚辈只是觉得此物奇特，想……想换些灵石……”
摊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良久，才缓缓道：“此物你留在身上，是取死之道。交给老夫，老夫可给你一个忠告，并允你在此任选一件物品。”
白瑾故作犹豫挣扎，最终才“不情不愿”地将令牌递出：“……便依前辈。”
摊主接过令牌，灰雾一卷便消失不见。他指了指地上的几件骨器：“选吧。”
白瑾目光扫过，选了一枚气息最隐晦的黑色骨片。
摊主不再多言，只是在她拿起骨片时，传音入密，一句冰冷的话语直接钻入她耳中：“清虚宗巡察使带队者，名为赵乾，筑基初期，性情倨傲，其侄赵青，一月前于南岭坊市外失踪。”
话音落下，摊主连同他的摊位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瑾握着那枚冰凉骨片，站在原地，兜帽下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玄幽教……赵乾……
信息，终于到手了。
下一个目标，以及搅浑水的方向，都已清晰。
她转身，融入黑水集涌动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阴暗的巷弄之中。
猎杀，即将继续。而这一次，她将主动为自己挑选更肥美的猎物，并将祸水，引向该引的方向。
巷弄阴影深处，魔尊残魂似有若无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欣赏着一枚棋子，正精准地落向棋盘的关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