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和苏芷柔、王德福快步来到前堂。果然,门口围着三四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汉子,为首的是个脑袋上长着几块癞疮的彪形大汉,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店内用餐的客人。他身后几个跟班也是歪眉斜眼,故意大声说笑着粗鄙不堪的言语。
几个胆小的客人被这阵势吓到,匆匆结账离开,连找零都顾不上要。伙计们又急又气,却不敢上前驱赶。
王德福气得胡子直抖,低声道:“东家,张公子,就是他们!领头的叫癞痢头,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泼皮!”
苏芷柔面色微沉,她虽是个女子,但经营酒楼多年,也不是没经历过风浪。她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张超轻轻拦住了。
“苏娘子,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张超低声道,“看我的。”
他整了整衣冠,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反而朗声笑着迎了上去,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一般:“哎呀!我道是谁,原来是几位好汉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他这一出,不仅让癞痢头等人愣了一下,连店里的伙计和客人都傻眼了。张公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癞痢头也被这反常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直起身子,警惕地看着张超:“你谁啊?”
“在下姓张,是这醉仙楼的掌柜之一。”张超笑眯眯地拱手,态度那叫一个客气,“几位好汉站在门口辛苦了吧?瞧这日头毒的,快请里边坐!伙计,看茶!上好茶!”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去拉癞痢头的胳膊,热情地往店里让。癞痢头被他这架势弄得有点手足无措,稀里糊涂地就被拉进了店里。他那几个跟班见状,也下意识地跟了进来。
张超直接把他们引到大厅中央最显眼的一张空桌坐下,声音洪亮地对伙计吩咐:“这几位好汉一看就是豪爽之人!把我珍藏的那罐‘云雾毛尖’泡上来!再切几盘上好的酱肉、卤味!算我账上,我请几位好汉尝尝鲜!”
伙计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张超吩咐,立刻高声应着去了。
店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着这边,不明白这位神奇的张公子为什么要对这些泼皮如此客气。
癞痢头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他是来捣乱的,不是来喝茶吃饭的啊!这小白脸掌柜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一肚子准备好的狠话全都憋了回去。他色厉内荏地一拍桌子:“少他妈来这套!老子……”
“诶~”张超立刻打断他,依旧笑容满面,声音却压低了些,恰好能让周围几桌客人隐约听到,“好汉息怒。在下久仰好汉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威风凛凛!只是……好汉可知,为何对面望江楼的钱掌柜,自己不敢露面,却要花钱请几位好汉来此辛苦站岗呢?”
这话一出,癞痢头脸色微微一变。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客人们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望江楼搞的鬼!
张超不等他回答,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钱掌柜那是把几位好汉当枪使啊。他自家生意不好,便使这下作手段,让几位好汉来替他得罪人,平白坏了名声。几位好汉仗义之名在外,若是被人当猴耍了,传出去……呵呵,岂不是让道上的朋友笑话?”
癞痢头和他的跟班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拿钱办事,但确实没想那么深。经张超这么一点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自己成了钱富贵斗法的工具?还差点坏了“仗义”的名声?(虽然他们其实没啥好名声)
这时,伙计端来了香茶和几盘油光锃亮的酱肉卤味,香气扑鼻。
张超亲手给癞痢头斟上茶,语气更加推心置腹:“几位好汉,实不相瞒,我们醉仙楼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最敬重的就是几位这样‘仗义’的好汉。若是手头一时不便,来店里吃杯水酒,我张超绝无二话!何必为了那点小钱,替人背这恶名,还耽误了自家享受呢?”
他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是钱富贵搞鬼,又给了对方面子,还暗示他们为了点小钱不值当,不如来他这里得实惠。
癞痢头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茶肉,又听着张超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再对比一下钱富贵那抠抠搜搜给的一点钱和趾高气扬的态度,心里的天平瞬间就歪了。
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贪图小利的主儿,见张超如此“上道”,态度又如此“恭敬”,那点找茬的心思早就飞了。他讪讪地笑了笑,语气软了下来:“张……张公子是个明白人……咳咳,其实我们哥几个也就是路过……”
“明白!明白!”张超立刻接话,笑容更盛,“都是误会!几位好汉能赏光进来坐坐,就是我醉仙楼的荣幸!来,尝尝这酱肉,可是我们老师傅的独门手艺!”
癞痢头几人本来就没吃晚饭,看着眼前的肉,闻着香味,早就馋虫大动,当下也不客气,抓起肉就大吃大喝起来,嘴里还含糊地称赞:“嗯!好吃!真不错!”
店里的客人见一场风波居然被张公子三言两语化解,还让这群泼皮吃得满嘴流油,不由得啧啧称奇,对这位神秘的张公子更是高看一眼。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大堂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苏芷柔在一旁看着,美目中异彩连连。她没想到张超不仅精通奇技营商,连应对地痞无赖也如此老辣从容,一番操作如行云流水,既保全了酒楼颜面,又巧妙地离间了对方,还顺便做了个人情。这份机智和手腕,简直不像个年轻人该有的!
王德福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直呼:张公子真乃神人也!
张超陪着癞痢头几人吃了几口,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故作随意地对王德福道:“王管事,这几位好汉是我们的贵客,以后若是来店里用餐,一律给个优惠价。”
他又从怀里摸出几张小额优惠券(面值比普通的大一些),塞到癞痢头手里:“好汉,这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酒喝。以后常来坐坐,喝酒吃肉,岂不比站在门口晒太阳舒坦?”
癞痢头拿着优惠券,吃着人家的肉,喝着人家的茶,又被戴了几顶高帽,此刻只觉得这张公子真是天上地下第一号大好人!比那抠门的钱胖子强太多了!
他拍着胸脯,满嘴油光地说道:“张公子放心!以后你这醉仙楼,哥几个罩着了!谁敢来找麻烦,我癞痢头第一个不答应!”
一场潜在的危机,就这样被张超用一顿肉茶和几句好话轻松化解,甚至还意外地给酒楼找了几个“保安”……
看着癞痢头几人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张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富贵啊钱富贵,你想玩阴的?哥们儿我奉陪到底。就怕你……玩不起。
而此刻,望江楼的后厨里,钱富贵看着自家厨子捣鼓出来的、半生不焦、卖相堪忧的“炒肉片”,正准备明天降价推出,给醉仙楼来个致命一击呢。他完全不知道,他派去的“先锋”,已经被人一顿饭给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