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此刻看张超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失传已久的珍宝。他殷勤地在前面引路,穿过还算热闹的街道,来到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酒楼前。
朱漆大门,金字招牌,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
只是这气派中,似乎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清。门口迎客的伙计也有些无精打采。
“张公子,请!这便是咱们县最好的酒楼!”王管事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但眉宇间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
张超此刻哪还顾得上观察这些细节?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从门内飘出的、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勾走了。胃里的饥饿感如同滔天巨浪,一波波冲击着他最后的理智和风度。
“好,好……”他含糊地应着,脚步虚浮地跟着王管事迈过高高的门槛。
酒楼内部空间不小,摆放着十几张榆木桌子,擦拭得倒还干净,但此时正是饭点,却只稀稀拉拉坐了两三桌客人,显得空荡而寂寥。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看到王管事,恭敬地叫了声:“王管事。”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衣衫褴褛、但气度(饿出来的恍惚)似乎不太一样的张超。
“快去!让后厨把拿手好菜赶紧做几样上来!再温一壶好酒!我要招待贵客!”王管事大声吩咐着,特意强调了“贵客”二字。
伙计应声而去。
王管事引着张超在靠窗一张干净桌子坐下,亲自给他斟上一杯热茶:“张公子,先喝口茶润润喉,菜马上就来。”
张超端起茶杯,手微微有些抖。温热的茶水入喉,稍稍压下了那灼烧般的饥饿感,但也让它变得更加鲜明和迫不及待。他努力维持着坐姿,不让自己趴在桌子上。
“王管事太客气了。”张超挤出笑容,“还未请教,您方才那是……”
“哦,鄙人王德福,是这醉仙楼的管事之一。”王德福连忙自我介绍,“主要管些采买、修缮的杂事。今日真是多亏了张公子,不然那批砖若是损毁太多,修补延误,东家怪罪下来,老夫可真吃不消。”
张超点点头,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后厨。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张超嘴上客气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通往后厨的方向瞟。
好在酒楼上菜速度不慢。很快,伙计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过来。
一盘酱牛肉,一大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
还有两个雪白的馒头和一壶酒。
菜式不算多么奢华,但对于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满汉全席!
张超的眼睛瞬间直了,唾液疯狂分泌。所有的风度、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穿越者觉悟,在这一刻统统被最原始的生理需求击得粉碎!
“张公子,请,千万别客气!”王德福热情地招呼道,拿起酒壶准备斟酒。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位刚才还侃侃而谈、深藏不露的“张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一个馒头,筷子甚至都没用,直接下手,精准地夹起一大块诱人的酱牛肉,塞进了嘴里!
“唔——!”
一声满足到近乎呻吟的叹息从张超喉咙里发出。
他也顾不上烫,风卷残云般又喝了一大口鸡汤,鲜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另一个馒头也瞬间下去一半。
吃相?不存在的。效率是第一位的。
王德福拿着酒壶,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这位张公子的用餐风格……未免也太……太豪放不羁了吧?这得是饿了多久?
店里的其他几桌客人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张超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慰藉中,根本无暇他顾。直到肚子里有了底,那股要人命的饥饿感稍稍退潮,他才稍微放缓了速度,注意到王德福惊愕的表情和自己油乎乎的手。
“呃……”张超老脸一红,赶紧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试图找回一点“公子”的形象,“抱歉,王管事,实在是……腹中饥馑难耐,失礼了,失礼了。”
王德福干笑两声,连忙给他斟上酒:“无妨无妨,公子是真性情!来,尝尝我们醉仙楼的‘春风醉’。”
张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味清淡,略带甜味,度数估计比啤酒高不了多少,对于他这种经历过现代白酒洗礼的人来说,跟喝饮料差不多。
“好酒。”他客气了一句,注意力又回到了饭菜上。
王德福看着他吃饭,心里那点疑虑又消失了——这般吃相,看来真是落难书生,饿狠了。但越是这样,越显得他刚才露那一手不凡啊!有本事还饿肚子,这才是高人风范!
几杯酒下肚,王德福的话也多了起来,愁容再次爬上脸庞:“唉,不瞒张公子,我们这醉仙楼,以前可是县城头一份的热闹!可自从对面开了那家‘望江楼’,请来了州府的名厨,花样又多,把我们老主顾拉走了大半……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东家都快愁死了。”
张超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点头:“嗯嗯……竞争嘛,难免的……”
他心里却在想:哦?商业竞争?这我熟啊!短视频里多少探店博主和营销案例可不是白看的!
就在这时,后厨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隐约听到一个温婉却带着焦急的女声:“……怎的又少了?这般下去……”
王德福脸色微变,站起身:“张公子您慢用,我过去看看。”
张超点点头,继续对付眼前的美食,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片刻后,王德福回来了,脸色更加愁苦,唉声叹气。
张超吃得差不多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努力控制得很小声),用布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王管事,可是遇到了难处?”他故作随意地问道。吃了人家的饭,总得表示一下关心。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或许是个机会。
王德福叹了口气:“还不是生意的事!库房里存的酒,账目对不上,怕是……唉!”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张超眼珠一转,现代人的思维立刻活络起来。管理漏洞?库存问题?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切入点啊!
他正想开口,假装不经意地提点几句“先进”的库存管理方法,比如简单的账实核对、出入库记录什么的,却见王德福忽然站起身,朝着楼梯方向恭敬地道:
“苏娘子。”
张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楼梯上,缓步走下一女子。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衣裙,未施粉黛,发髻简单挽起,仅插着一支木簪。面容清丽温婉,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和忧虑,但那通身的气度,却绝非普通民女。
她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大堂,最后落在了王德福这边,自然也看到了刚刚风卷残云、桌上杯盘狼藉的张超。
她的目光在张超那身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破旧衣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对着王德福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却自带一股沉稳:
“王管事,这位是……?”
王德福连忙介绍:“苏娘子,这位是张超张公子,乃是……乃是今日帮了我们大忙的一位贵人!张公子,这位便是我们醉仙楼的东家,苏芷柔苏娘子。”
张超在听到“苏娘子”三个字时就已经站起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哇塞!古代高质量女性!颜值绝对能打!这气质,这我见犹怜又自强不息的感觉……标准女主模板啊!
他立刻整了整那身破长衫,努力做出最风度翩翩的样子,拱手施礼——动作略显生硬,是刚从那倒霉书生记忆里搜刮来的。
“在下张超,见过苏娘子。”他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和友善、最具欺骗性的笑容,“冒昧打扰,多谢苏娘子款待。”
苏芷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虽然衣着落魄,脸色也略显苍白,但身姿挺拔,眼神清澈明亮,笑容爽朗(他自认为),并无寻常落魄书生的迂腐或怯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气质。
尤其是刚才王管事私下飞快地跟她低语了几句,似乎对这位张公子的“奇技”极为推崇。
她回了一礼,声音依旧轻柔:“张公子客气了。方才听王管事言,公子助我等解决难题,该是我谢过公子才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光溜溜的盘子,脸颊似乎微微红了一下。
张超:“……”
完蛋,形象好像立不住了!都怪肉太香!
他急中生智,连忙将话题引开:“苏娘子言重了。在下方才偶然听闻,贵楼似乎有些……经营上的困扰?”
他顿了顿,在苏芷柔和王德福惊讶的目光中,脸上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
“或许,在下对一些‘开源节流、引客聚财’的小道,也略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