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笑声带着十足的恶意,传进柳浮萍耳朵。
柳浮萍没急着说话,抬头去看,将眼前众人或讥讽或轻视的眼神尽收眼底,掩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紧。
她此前未曾出府,对京中人家也都只知了了,来前特意恶补了一番,如今自然一眼认出,眼前说话的圆脸夫人正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同柳家大夫人交好,算得上是多年密友。
柳家虽比不得户部侍郎,但柳家女嫁入镇国公府,这些年来秦明珠又深受秦骁策宠爱,即便秦骁策不同女儿的外祖家来往,但柳家也难免扒着高枝水涨船高。
反倒是户部侍郎王德敬,年岁不小,孩子也不中用,这辈子没法往上爬,此起如日中天的柳家来说,自然要捧着柳夫人,当好柳家的马前卒。
柳浮萍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方才看假山入了迷,不过是因为此处一景一物对她来说都如同刻入骨血般熟悉,她曾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十余载,如今骤然看见,焉能不痛?
至于王夫人所说的对园林造景有见地,柳浮萍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柳夫人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府中当年有谁,能比得过她娘亲在园林方面的天赋造诣?
娘亲喜爱此事,爹爹更愿意博夫人开怀,当年柳府之中几乎每一寸都是娘亲亲手设计,亲自确认,五步一景,十步成林,堪称巧夺天工,彼时柳昭月每每去她家都要夸赞一番,柳昭月的母亲自然也是一样。
只是后来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柳浮萍一家亲人,也同样葬送了这饱含娘亲心血的园林,她本以为此生无法再见
柳浮萍只当她们当初是羡慕,没想到竟如此不能忘怀,时隔多年,亏得柳昭月母女竟能记得,还都搬回了自己家中。
这样鸠占鹊巢,不知柳夫人睡得安不安稳?
其余夫人见柳浮萍始终一言不发,都以为她是被侍郎夫人吓坏了,柳浮萍生得娇艳,静静坐在那都别有一番楚楚风韵,有心肠软些的都面露不忍,但到底没说话。
王夫人离得近,却清楚地看见,柳浮萍坐在她面前,眼睛却虚焦着,分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个柳浮萍,果然和柳姐姐说的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王夫人脸一僵,想到先前柳夫人向她抱怨哭诉的话,看着眼前女人即便放在如今勋贵豪爵的圈子里,也依然算得上出挑的容貌,心中妒忌之心更胜。
她突兀地起身,向着柳浮萍直直伸过去一只手:“妹妹是看什么出了神,还是觉得我家位分不够,不配同国公夫人说话?”
王夫人手生的最好看,平日里也格外爱在自己的一双手上下功夫,柳浮萍定定看着眼前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指甲鲜红尖锐,更是缀着好几个戒指。
她速度极快,说着柳浮萍仗势欺人的话,手却直直朝着柳浮萍手臂上来,见柳浮萍不闪不避,面上甚至已经露出两分得意之色。
“夫人说得哪里话?”柳浮萍骤然起身,淡漠一笑,“既然都是柳夫人的宾客,哪里来得高低贵贱之分,夫人如此说话,未免让人误以为柳夫人是这样拜高踩低的小人。”
王夫人没料到柳浮萍会突然起身,她一时间收不住动作,差点直直朝着地上扑过去,好在身旁婢女及时扶住了她,但也难免踉跄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