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的镇子比我想象中热闹。青石板路被来往行人踩得发亮,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蒸笼里飘出的肉包香气混着糖画的甜香,钻进鼻子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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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被师兄拽下山,到现在还没吃早饭。
“饿了?”
大师兄用胳膊肘撞了撞我,指尖凭空捻出个铜板,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叫钱,人间买东西得用这个,可不能像在山上那样拿灵果抵账。”
我瞪他:“那你倒是给我买个包子啊!”
自从灵力被封,我连隔空取物都让不到,此刻看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摊,只能眼巴巴咽口水。
他却背着手往前走:“自已赚的才香。看见前面那个茶馆没?老板正招帮工呢,你去试试?”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茶馆门口果然挂着块木牌,写着
“招杂役,管饭”。可我从小在山上长大,除了练剑就是打坐,哪会端茶送水?刚想拒绝,就被他推着后背往前送:“去吧去吧,就当练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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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师兄在旁边给你撑腰。”
结果我刚走到茶馆门口,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怀里揣的师兄塞给我的
“防身符”(后来发现是张画着歪歪扭扭狐狸的废纸)掉在地上。老板是个胖嘟嘟的中年汉子,见我这狼狈样,忍不住笑:“小相公是来应征的?看着细皮嫩肉的,能干活不?”
我正想点头,就听见大师兄在旁边喊:“老板放心!他力气大着呢,上次在山上扛着十斤重的药篓子跑,比兔子还快!”
我回头瞪他,他却冲我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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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上次是他把药篓子塞给我,自已空着手跑了!没办法,为了午饭,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能!我什么都能干!”
结果第一天就状况百出:端茶时没控制好力道,把茶水洒在客人衣襟上;擦桌子时踩着板凳打滑,差点摔进邻桌的汤碗里;最惨的是劈柴,斧子挥得太急,差点劈到自已的脚。老板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大师兄却坐在茶馆角落的桌子旁,点了壶茶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喊:“小师弟加油!劈柴要用力气,别像绣花似的!”
傍晚收工时,老板递给我两个热包子,叹了口气:“小相公啊,你这干活的本事得练,但心肠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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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个乞丐来讨吃的,你偷偷把自已的馒头给他了。”
他又塞给我三个铜板,“这是工钱,明天还来不?”
我捏着热乎乎的包子和铜板,心里刚有点暖,就被大师兄搭着肩膀往外拽:“不来了不来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转头对老板拱拱手,“多谢老板照顾,这茶钱记我账上!”
“你记账?你有钱吗?”
我咬着包子问。他拍了拍袖子:“放心,等你明天赚了钱再还。”
走出茶馆,夜市比白日更热闹,灯笼串成的长龙照亮了半个镇子。我看得眼花缭乱,手里的铜板不知不觉就被他哄去买了个兔子糖人。正舔着糖人,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围了不少人。
挤进去一看,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哭,旁边倒着个破旧的竹筐,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被人踩得乱七八糟。“这是我给娘抓的药……”
小姑娘哭得抽噎,旁边两个穿绸缎衣裳的公子哥不耐烦地踢了踢竹筐:“哭什么哭?不就是些破草吗?赔你钱就是了!”
说着扔了两个铜板在地上,“够买你这筐草了吧?”
小姑娘气得脸通红,却不敢捡地上的钱。我正想上前理论,就见那两个公子哥转身要走,脚下却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
两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绸缎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他们爬起来骂骂咧咧,却没发现是大师兄悄悄弹了两粒石子,勾了他们的裤脚。
等那两人走了,大师兄拉着我帮小姑娘捡草药,还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塞给她:“这个给你娘吃,比草药管用。”
又塞给她一把碎银子,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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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居然藏了私房钱!
离开人群后,我刚想问他银子哪来的,他突然说:“今晚咱们住客栈,房钱你付。”
我赶紧摸出那三个铜板:“我只有这些……”
他笑得更欢了:“所以明天你得更努力干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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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听说镇外的山神庙缺个打扫的,管吃住哦。”
我看着他眼底的狡黠,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打听好了?故意让我去干苦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本正经道:“这叫历练!再说了,师兄我留着灵力是为了保护你,你当然得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指了指我手里快化完的糖人,“你看,自已赚的糖人是不是更甜?”
我舔了舔手指上的糖渣,刚想说
“是你骗我钱买的”,就见他已经溜到了糖画摊前,冲摊主喊:“老板,来个最大的龙形糖画!记我师弟账上!”
“我没钱!”
我赶紧摆手。老板却笑着开始熬糖:“没事,你师兄说你明天去山神庙打扫,工钱先赊着。”
我看着大师兄冲我挤眼睛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人间历练哪是历练我,分明是历练我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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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怎么防止被师兄坑得倾家荡产。
远处的灯笼晃啊晃,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突然有点担心:明天去山神庙打扫,他该不会让我给神像擦供桌,自已躲在旁边偷吃供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