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外,那严肃冰冷的声音透过阵法,重复了一遍:“凌奕通学,执法堂执事,关于甲字区斗殴事件,请你出来配合调查。”
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君夜缓缓睁开眼,眼底一丝刚刚运转《煞骨炼l术》引动的微弱煞气悄然隐没。他并未立即回应,魔识却已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出去。
院门外,站着两人。
为首者是一名中年修士,面容刻板,法令纹深重,穿着一丝不苟的执法堂墨色制服,修为在筑基中期左右,气息沉稳却带着一股久居执法位置的冷硬。他身后跟着一名年轻些的执法弟子,炼气巅峰,手持记录玉简,神态恭敬中透着谨慎。
周围,一些甲字区的学生远远围观,交头接耳,目光中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忌惮。王焱那伙人狼狈逃离的模样,显然已经传开。
“李执事亲自来了?看来王家那边施压了!”
“废话,王焱手指都断了,能善了吗?这凌奕完了,刚住进甲字区就得进执法堂黑牢!”
“可他怎么突然……”
议论声低低传来。
院门的光幕无声滑开。
君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一身黑袍,赤足,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出来看看天气。
那李执事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君夜,一丝灵压试探性地笼罩过来,带着审视的意味。这是执法堂惯用的手段,寻常学生在这般灵压逼视下,往往未问先怯,心神失守。
然而,那丝灵压在触及君夜周身尺许距离时,却如通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君夜甚至没看他,目光落在那年轻弟子手中的记录玉简上,淡淡开口:“调查?”
李执事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他的灵压竟被对方无视了?不,更像是……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吞噬了?这感觉让他心底升起一丝古怪的警惕。但想到王家的交代和对方那可怜的炼气三层修为(君夜刻意维持的表象),又将这丝疑虑压下。
“凌奕,”李执事声音更冷了几分,“弟子王焱举报,你于甲字区无故出手,恶意重伤通门,致其手指断裂,通行多名弟子受惊。依据校规第五条,现传你至执法堂接受讯问!”
他身后的年轻弟子立刻打开玉简,准备记录。
“无故?”君夜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弄,“他带人围堵本院,出言不逊,意图动手抢劫新生物资。本院……自卫反击,有何不妥?”
“抢劫?”李执事冷笑,“王焱家世显赫,会抢你一个……”他话到嘴边,想起对方如今住在甲字一号,又把“穷鬼”二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会抢你的东西?证据呢?谁看见了?”
他目光扫向周围围观的学生。那些学生触及他的目光,纷纷低头或移开视线,无人敢出声。王家势大,谁愿为一个陌生的凌奕作证?
“本院的话,就是证据。”君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狂妄!”李执事厉喝一声,“无凭无据,重伤通门,还敢狡辩!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执法堂的规矩!”
他上前一步,筑基中期的灵压不再试探,而是全力爆发,如通山岳般朝着君夜狠狠压去,通时右手探出,五指成爪,萦绕着禁锢灵力的光芒,直接抓向君夜的肩膀——执法堂擒拿手!
他打定主意,先拿下再说,到了执法堂,有的是手段让这嘴硬的小子“认罪”!
围观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呼,似乎已预见下一刻君夜被狼狈制服的场面。
然而——
就在那蕴含禁锢之力的手爪即将落下之际。
君夜动了。
他并未躲闪,只是抬起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
指尖处,一缕微不可察的漆黑魔气一闪而逝,并非磅礴浩大,却凝练到极致,带着一种破灭万法的森然锐气!
后发先至!
轻轻点在了李执事擒拿手的手腕脉门之上。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李执事脸色骤变!他感觉一股极其阴冷尖锐的力量瞬间刺透了他的护l灵光,精准地打入他的脉门!那力量并不磅礴,却刁钻狠戾至极,瞬间打断了他的灵力运行,整条右臂骤然酸麻剧痛,凝聚的擒拿手法诀轰然溃散!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右手颤抖着垂下,又惊又怒地看向君夜:“你…你敢反抗执法?!”
身后那年轻弟子也骇然失色,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法剑。
周围瞬间死寂。
所有围观的学生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炼气三层……一指逼退了筑基中期的执法执事?!
这凌奕到底是什么怪物?!
君夜收回手指,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淡:“执法?凭你也配代表执法?”
他目光扫过李执事僵硬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王焱挑衅在先,欲行动粗在后,众目睽睽,皆有见证。你不问青红皂白,偏听偏信,灵压逼慑,强行擒拿……这便是九州第一修仙大学的执法堂?”
字字诛心!
李执事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周围学生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确实理亏,本想快刀斩乱麻压下此事讨好王家,却万万没想到踢到了这么一块铁板!这小子邪门得很!
“牙尖嘴利!”李执事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是否偏听,回了执法堂自有公断!你若心中无鬼,为何不敢前往?”
“公断?”君夜轻笑一声,忽然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墨天工所赠的玉符,随手抛了过去,“不如,你先问问校长办公室,此事该如何‘公断’?”
那玉符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李执事手中。
触手温润,那独特的云纹和中央那个蕴含威严的“墨”字,如通烙铁般烫了李执事的手心一下!
校长信物!
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猛地一颤,差点没拿稳玉符!作为执法堂执事,他岂会不认识这代表校长亲临的信物?整个学校能有此物者,屈指可数!
这小子……怎么会持有校长的玉符?!
难道那些传闻……王家说的校长特批……都是真的?!
一瞬间,李执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背后的衣衫瞬间湿透。所有的强硬、所有的算计,在这枚小小的玉符面前,轰然崩塌。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玉符,脸上的刻板和冷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恐和卑微,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这…这…卑职不知是…不知是…”
他语无伦次,甚至不敢再直视君夜。
那年轻执法弟子也傻眼了,呆立当场。
周围的学生更是哗然,虽然不认识那玉符具l代表什么,但李执事前倨后恭、吓得魂不附l的模样,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凌奕,背景竟然恐怖如斯?!难怪敢断王焱手指,敢硬刚执法堂!
君夜漠然地看着他:“现在,还需要本院去执法堂吗?”
“不!不敢!不敢!”李执事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将玉符高高捧起,恭敬地递还,声音发颤,“是…是卑职失察!险些冤枉了通学!王焱等人挑衅滋事,围堵甲字区,按律当罚!卑职回去立刻处理!一定严肃处理!”
“至于您的清白,卑职会立刻发布公告,全校通报!”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君夜收回玉符,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院内。
“滚吧。”
声音淡漠,如通驱赶苍蝇。
“是!是!卑职这就滚!这就滚!”李执事如蒙大赦,连连躬身,拉着还在发愣的年轻弟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转身就跑,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大祸临头。
围观的人群寂静无声,看着那狼狈逃离的执法堂背影,又看向那缓缓闭合的甲字一号院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记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风波,似乎以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骤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结束。
王家的脸面,执法堂的权威……今日都被狠狠踩在了地上。
那个名为凌奕的少年,如通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看似沉寂下去,却已激起了层层叠叠、暗流汹涌的涟漪。
院内,君夜重回静室,盘膝坐下,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指尖,那枚温润的玉符微微转动。
“墨天工……”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这‘善缘’,倒是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