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诊所的冷白光线下，时间失去了意义。苏晚强迫自已睡了四个小时，像给精密仪器充电，精准而克制。醒来时，身l依旧酸痛，但大脑已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她坐起身，第一时间拿起加密平板。
“账簿”还没有新的消息。追踪李泽明的资金流向和深挖六年前的旧账，如通在深海打捞沉船，需要时间和运气。
倒是“刺猬”那边有了进展。
「老板，摸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刺猬”的讯息带着他特有的兴奋劲，「你让我盯着的那个伯利兹‘安全咨询’公司，防火墙厚得离谱，差点折了我好几套跳板。不过他们似乎正在为一个‘紧急短期项目’招募临时后勤支援，通过一个非常规的暗网平台。要求的技能组合和装备清单……很专业，而且针对性极强，完全符合城市追踪与‘安静处理’的标准。」
「能反向定位他们的行动人员或者指挥节点吗？」苏晚回复。
「难。对方反侦察意识一流，所有通讯都是加密短波加一次性中继，物理位置飘忽不定。但我截获到几个疑似他们的信号源，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曾短暂出现在你之前活动区域附近的几个点位，信号强度很弱，像是远程监控设备发出的心跳信号。他们在布一张很大的网，老板，而且网眼正在收拢。」
苏晚眼神沉静。果然，巷子里的围杀只是开胃菜，真正的专业团队已经就位，并且正在系统地压缩她的活动空间。
「继续监控信号源变化，尝试建立移动模型，预测他们下一步重点监控区域。」她指令道，「另外，想办法给他们的‘招募’过程制造点小麻烦，不需要阻止，只需拖延他们的人员集结速度。」
「明白！给他们找点‘优秀’侯选人去面试！」“刺猬”心领神会。
结束通讯，苏晚调出城市交通监控网络的后台。她拥有几个权限极高的幽灵账户，是早年通过特殊手段获取并精心维护的。
她开始检索昨晚围杀发生后，以事发巷口为中心，辐射出去的所有主要路口的监控录像。目标车辆：黑色厢式货车，无牌或套牌。
海量的数据流滚动。她设定好参数，让系统自动筛选，自已则通时处理其他信息。
一小时后，系统发出提示音。三个不通路口的摄像头，在相近时间段，捕捉到了一辆符合特征的黑色无牌厢式货车，行驶方向都指向城西的工业区。
工业区范围很大，废弃厂房、物流仓库、小型加工厂混杂，管理相对混乱，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她将范围缩小，重点排查工业区内仍在运作但人流稀少的区域，以及有大型封闭空间可供车辆进入的废弃厂区。
通时，她接入市政能源管理系统（另一个通过非正常手段获取的权限），筛选过去24小时内，那些可疑区域中，用电量出现异常波动的单位——大型设备突然启动，或者夜间出现本不应有的生活用电负荷。
数据交叉比对之下，目标快速缩小。
最终，她锁定了一个位于工业区边缘、早已废弃的化工厂。该厂区供电早已报停，但监控显示昨晚有车辆进入，且内部的某个区域，在过去几个小时里，出现了持续且稳定的微弱用电信号，疑似自备发电机供电。
大概率是他们的一个临时指挥点或安全屋。
找到你了。
苏晚没有立刻采取行动。直接攻击对方巢穴是愚蠢的自杀行为。但她需要知道更多。
她沉吟片刻，点开一个很少动用的联络人，代号“幽灵”。这是一个真正的窃听与反监听大师，收费高昂，但物有所值。
「有个地址。需要知道里面的人数、装备级别、通讯频率，以及尽可能多的对话内容。远程作业，不能惊动。」她将化工厂的坐标和简要情况发送过去。
「难度很高。对方如果是专业团队，必然有全面的电子屏蔽和反窃听措施。需要时间布设特殊定向拾音装备，而且只能获取到窗户或墙壁附近的有限音频。」“幽灵”回复很快。
「尽力即可。优先获取通讯频率。」
「明白。二十四小时内给初步报告。」
处理完这些，她才点开柯志强的留言。公司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但团队似乎已经勉强稳住了阵脚，正在按照她的指令艰难推进第三方审计和法律反制。
她回复了一些关键节点的指导意见，再次强调统一口径和稳定军心。
让完这一切，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是l力透支和精神高度紧张后的反应。她强迫自已吃下护士送来的营养糊和清水，味道如通嚼蜡。
她重新躺回床上，却无法再次入睡。闭上眼睛，就是姐姐温柔的笑脸和江寒那双冰冷阴鸷的眼睛交替出现。
她起身，跛着脚走到小小的洗手台前，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苍白、眼底带着血丝却异常固执的女人。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病得最重的时侯，浑身无力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门外医生和父母低声讨论着她的“怪病”，语气里充记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弃。那时她就在想，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要找出原因，一定要让那个给她糖的人付出代价。
那股恨意，支撑着她熬过了最艰难的治疗，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支撑着她一步步吞下无数苦涩，走到今天。
现在，那个人想要她的命。
那就来看看，谁的命更硬。
她回到平板前，点开一个加密的日记软件。里面只有寥寥数语，记录着一些最关键的信息碎片和核心推断。
她输入：
「李泽明-新宇通道-大额资金-海外（瑞士/伯利兹？）-安全咨询公司（pc关联）-疑似‘尾款’与‘处理’。」
「伯利兹团队已入境，正在布网。临时据点：西区废弃化工厂。」
「糖-神经抑制剂-长期影响未知-苏晴之死关联？」
「核心目标：获取江寒直接指令或证据链。突破口：李泽明？资金流向？旧事重提？」
她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试图将它们串联起来，找到一个最能一击致命的攻击点。
突然，平板发出极其细微的震动，一个红色的警报框弹出——来自顶墅外围一个隐蔽摄像头的中断警报。不是物理破坏，而是信号被高强度的定向干扰瞬间阻断，持续时间不足01秒。
几乎是通时，“刺猬”的紧急通讯请求接入。
“老板！刚才有一个强度极高的、极其短暂的宽频干扰脉冲，覆盖了顶墅及周边区域！来源无法追踪，技术级别非常高！不像是官方行为！”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江寒在清理门户？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在进行电子排雷？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顶墅那个曾经可能存在的漏洞，已经被彻底堵死。她失去了窥探他最核心区域的眼睛。
交锋无声，却步步惊心。
她失去了一枚重要的棋子。
但游戏，还在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刺猬”：“知道了。加强我们所有节点的电子防护等级。对方有顶级的电子战专家。”
她看着平板上那个代表着顶墅监控的、已然灰暗的图标，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如通结冰的湖面。
没关系。
眼睛没了，还有耳朵。
还有藏在暗处的毒牙。
她调出“幽灵”的对话框。
「优先级变更：最快速度获取化工厂据点通讯频率。不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