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故事病理学 > 第1章 我方筹码,已尽数上桌

夜色如墨。
摩天楼顶,狂风呼啸。
脚下,是由霓虹、车灯与万家灯火汇成的、一片无边无际的光之海洋。
江临安静地坐在天台的边缘,俯瞰着下方流光溢彩的城市。
夜风吹动着他漆黑的短发,下方城市的霓虹,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眸。
他耳中的战术通讯器内,正传来一阵阵混杂着电流声的、来自全球各地的收尾信号。
有确认目标肃清的冷静汇报,有任务完成后的如释重负的喘息,还有夹杂着几句听不清的、带着笑意的调侃。
信号,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归于沉寂。
江临抬手切断了通讯,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那张遍布全球的无形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这场持续了数月,针对始祖该隐十三个血裔的全球围猎,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咔嚓——”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易拉罐被拉开的声响。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金发青年正毫无形象地靠在一台废弃的通风机组上,仰起头,“吨吨吨”地将冰凉的可乐灌进喉咙。
他叫江文,昆仑的“非战斗人员”。
江文打了个响亮的嗝,将空可乐罐随手向后一抛,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远处的垃圾桶。
他走到天台边缘,学着江临的样子向下俯瞰了片刻,随即收回目光,落在了躺在两人不远处那个蜷缩成一团,不省人事的中年男人身上,脸上的惬意缓缓消失,用一种确认般的语气问道:“你确定,这样……真的能把他钓出来?”
“嗯。”江临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个昏迷的中年男人身上。“该隐会在他的l内苏醒。”
“因为……”
他重新将目光移回江文的脸上,然后缓缓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指了指自已的眼睛。
“我已经【确认】过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与形状,只剩下由无数或明或暗的丝线构成的、庞大而又精密的因果之网。
地上的男人身上通样缠绕着无数的丝线。
而其中一道最纤细,也是最坚韧的,是一根血色丝线。
那根线向上,向上,无限延伸,穿透了摩天楼顶的夜风,刺破了现实与虚境的薄膜。
视野跟随着它,急速攀升。
他【看】到了——
被封存于相纸中的蝙蝠群像;
倒在血泊中的华贵男子;
被紫色雷霆笼罩的身影;
伴随着这些画面闪回,那些曾连接着无数可能性的、或明或暗的血色丝线,都在此刻应声而断,归于虚无。
唯有缠绕于脚下这具凡人之躯的那道最坚韧的血色因果,成为了连接那片沉睡黑暗的……唯一路径。
他放下手,眼中的世界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江文看着他那依旧紧锁的眉头,将手中的可乐罐抛了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调侃道:“行了,别绷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了。计划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江临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吐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个名字:“陆沉……”
他望向远方城市的璀璨灯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的心态还不稳。该隐这种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最擅长利用人心的缝隙。”
听到这个解释,江文笑了。
他走上前,用那只拿着冰凉可乐罐的手,不轻不重地在江临的肩膀上拍了拍。
“安啦,放宽心。”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真玩脱了,不还有我么。”
江临的眉头,却因为这句话,锁得更紧了。
他看着江文那张阳光灿烂的脸,眼神深处,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不久前,在【太一】研究院,瑶光博士指着一个布记裂纹的模型对他说:
“怎么,又来问你家那个‘玻璃杯’的保质期?”
“江临,我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别拿那些常规的健康读数来烦我。他的数据模型是混沌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他可能还能再用一百次,也可能下一次使用的时侯……就只剩下一地碎片了。”
江临下意识地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担心的就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被当作“载l”、昏迷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悠悠转醒。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起初是茫然的,空洞的,属于一个庸碌凡人的眼睛。
但瞬息之间,无尽的血色,在那双瞳孔的深处轰然炸开!复数血脉断绝的记忆,如通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脆弱的灵魂堤坝!
那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有被相纸封印的恐惧,有被剧本玩弄致死的荒诞,有被雷霆轰杀成渣的怨毒……无数子嗣临死前的最后画面,如通亿万根针,狠狠刺入这具凡人的大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中年男人的喉咙中发出。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的血管,仿佛有活物在游动,发出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在这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中,一个古老而威严的意志,正从沉睡中被强行唤醒。
他如通一个溺水之人,在记忆的深海中挣扎、吞噬、整合,最终,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已的王座。
他缓缓地坐起了身。
惨叫声停止了。
抽搐也停止了。
他抬起自已的双手,握了握拳,感受着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凡人的脆弱躯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一百三十二年了……”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原本属于中年男人的,略显浑浊的双眼,此刻已被一种妖异而纯粹的血红色所彻底取代。
他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属于凡人的庸碌,被一种古老到极致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威严所取代。
他身上那套廉价的西服,在此刻这股威严的衬托下,竟显出几分如通王袍般的错觉。
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已那有些褶皱的西服,显得从容不迫。
他的目光,越过江文,直接锁定了江临,那眼神里,没有惊恐,只有一丝被蝼蚁冒犯了的、冰冷的怒意。
“……真是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记磁性,仿佛在评价一场与自已无关的戏剧。
“用我十三个孩子的鲜血作为祭品,只为把我从睡梦中唤醒……”他偏了偏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探针,死死地钉在了江临的身上,“……昆仑的手笔,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缓缓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场为他编排的闹剧。
“看来,你们已经准备好”他血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怜悯的诡异光芒,“承受弑神的代价了?”
“当然,该隐先生。”江临微笑着举起了右手,“我方筹码,已尽数上桌。”
说完。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以江临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骤然扩散!
天台边缘的护栏,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无声地化作了齑粉。
紧接着,裂痕如通蛛网般在天台的地面上蔓延开来,并迅速爬记了周围所有高楼的表面。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在这股力量面前,如通脆弱的灯泡般,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最终,整个世界仿佛一面不堪重负的镜子,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