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在他喉结上画圈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却仿佛点燃了一根引线,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引爆。
陆承屹撑在她头两侧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青筋暴起。他那双在黑暗中能看清一切的眼睛,此刻却看不透身下这个女人。
她没有恐惧,没有颤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看戏般的玩味。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力量,所有属于男性和军人的绝对压制力,在这一刻,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尽数化解。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羞恼和挫败的情绪,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下一秒,陆承屹猛地从她身上弹开,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狼狈。他没有再看沙发上的沈清禾一眼,而是粗暴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砰!”
第二天,整个住所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陆承屹板着一张脸,吃饭的动作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在执行什么军事任务。
沈清禾则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完全无视了对面那座移动冰山。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承屹起身去接电话,只听他“嗯”了几声,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我出去一趟。”他挂断电话,拿起椅背上的军装外套。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气定神闲的女人,喉结滚动,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心理斗争。
“你,跟我来。”
半小时后,西山某处戒备森严的营地。
一间没有窗户的监控室里,光线冰冷。墙上挂着一排屏幕,正对着审讯室的各个角落。
屏幕里,一个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男人被绑在审讯椅上,他就是陆承屹他们追踪了半个月的“蛇头”李老三。
李老三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任凭对面陆承屹的副官小刘如何盘问,他都油盐不进。
“李老三!别装蒜了!这是你和境外人员接头的照片,人证物证俱在!”小刘把一沓照片用力拍在桌上。
李老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警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不就是一个外国老板嘛,说要租我的仓库,钱给得爽快,我就租了。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哪懂你们说的那些大事。”
小刘气得脸都青了:“生意?你们在仓库里交易的,是军用高精度零件!”
“哦?是吗?”李老三一脸无辜地摊手,“我哪知道啊,他给我的箱子都上了锁,说是贵重仪器,让我别碰。我寻思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职业道德还是要有的嘛。”
监控室里,陆承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来回踱步,身上的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这次行动至关重要,这个李老三是唯一的突破口,如果从他这里打不开,整条线索就都断了。
可这家伙,太滑了。
陆承屹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角落。
沈清禾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戴着监听耳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水,一张白纸,一支笔。
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屏幕里那场剑拔弩张的审讯,只是一出乏味的戏剧。
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让陆承屹心头莫名地窜起一股烦躁。
审讯室里,李老三似乎是觉得无聊了,竟然靠在椅子上,张大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姿态嚣张到了极点。
“警官,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睡会儿了啊。人老了,熬不住夜。”
小刘的肺都要气炸了。
就在这时,陆承屹看见,角落里的沈清禾,终于动了。
她放下了水杯,拿起了桌上的笔。
那支笔在她的指尖轻巧地转了一圈,然后落在白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写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写完,她将那张纸沿着桌子,轻轻地推到了陆承屹的面前。
陆承屹压着心头的烦躁,低头看去。
纸上,只有一行字。
那行字,没有分析案情,没有提供线索,更没有审讯的技巧。
当陆承屹看清那行字的内容时,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中。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脸上的焦躁和愤怒,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沈清禾。
而那个女人,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仿佛在说:照做。
陆承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拿起对讲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审讯室里,小刘正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心理压迫。
他的耳机里,忽然传来了陆承屹那压抑到极致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那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小刘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耳机里,陆承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执行命令!”
小刘深吸一口气,尽管满心困惑,还是选择服从。
他收起了桌上所有的照片和文件,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对着打哈欠的李老三说:
“行,看来你确实累了。这样吧,我们先不聊案子了。”
李老三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小刘顿了顿,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接着说:“先给你叫份夜宵垫垫肚子。西街老王记的牛腩面,加双份辣子和香菜,是你喜欢的口味吧?”
“唰——”
李老三脸上那副稳操胜券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