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熄灭。
陆承屹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英挺的脸上，沾着一块黑色的锅灰，从眉骨一直延伸到脸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刚从战场上匍匐回来的大花猫。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那双在战场上能锁定千米之外目标的眼睛，此刻却找不到任何焦点。
沈清禾没有笑，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的目光从他狼狈的脸上滑过，然后伸出手指，在他脸颊的黑灰旁点了点，示意他。
陆承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结果把那块黑灰抹得更开了。
窘迫，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我来吧。”
沈清禾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她没有等他回答，便自然地从他僵硬的手中，抽走了那把无辜的锅铲。
陆承屹像一个被缴械的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出了自己的“阵地”。
他看着她。
她先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的夜风吹散室内的烟气。然后，她从那堆蔬菜里拿出一根青瓜，用捆扎青瓜的橡皮筋，随手将自己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然后，她开始处理食材。她的动作和他截然不同，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却精准、高效。刀锋在砧板上落下，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土豆丝被切得均匀纤细。开火，倒油，下菜，颠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逻辑的美感。
陆承屹就站在一旁，像一个犯了错的新兵，看着她用最简单的食材，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让厨房恢复了秩序，并且飘出了真正的饭菜香气。
他看着她灵巧的手指，忽然想起在研究所里，她也是用这样一双手，在草稿纸上构建出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模型。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过去里，她早已学会了如何独自一人，将混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
两菜一汤，家常得不能再家常。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吃饭。空间里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种安静，比之前的任何冲突都更让陆承屹坐立难安。他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终于，在他碗里的饭快要见底时，他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女人，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却也更加疏离。
“以前”他开了口，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沙哑，“是我不对。”
这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沈清禾夹菜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筷子尖在空中凝滞了不足半秒。
随即，她夹起那块青笋，放进自己碗里，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一个错觉。
她没有抬头，声音清淡地像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