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硬。
“林之遥。”沈清禾平静地回答，“一位刚从西德回来的学者，在非平衡态统计物理领域有很深的造诣。”
“离他远点。”陆承屹的命令简单粗暴，不带任何解释。
沈清禾转过头看他。
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飞速掠过，明暗交错，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实体化的怒气。
“为什么？”她问，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探究，“从学术角度看，他提出的几个观点对我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断开接触，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
“嗤。”
陆承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满是嘲讽的冷笑。
“利益最大化？”他猛地转过头，车速丝毫未减，那双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沈清禾，你看的是他的脑子，我看的是他的心！”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什么眼神？”
“狼看肉的眼神！”陆承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我不管他是什么狗屁学者，也不管他有什么价值！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你，不准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这是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独断。
沈清禾没有再争辩。
她转回头，看着前方被车灯撕开的黑暗，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用摩斯电码敲出了一串无序的数字。
的合作申请函，被送到了王所长的办公桌上。
申请人：林之遥，西德回归学者。
申请事由：与贵所助理研究员沈清禾同志，就“非平衡态统计物理在新型合金材料合成中的应用”课题，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合作交流。
申请进入区域：非保密区，包括一号、三号实验室及资料阅览室。
王所长的秘书小李，看着这份申请，面露难色：“所长，这个林之遥，我们查不到他在国内的任何档案。按规定，外来合作人员的审批流程至少要一个月，还要报到上面”
王所长拿起那份申请，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他摘下老花镜，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陷入了沉思。
办公室里，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过了足足五分钟。
“批了。”王所长拿起笔，在申请函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长？”小李大吃一惊。
王所长把签好字的申请函递给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老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光芒。
“不仅要批，还要快。”他沉声吩咐道，“给他最高级别的‘合作者’权限，研究所非保密区，一路绿灯。”
小李张着嘴，完全无法理解。
王所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
“咱们的水池，清澈太久了，总有些躲在泥里的东西看不见。”
“现在，有人主动扔了条鲶鱼进来。”
“我倒想看看，这条从国外回来的鲶鱼，究竟能搅起多大的浪花，又能把哪些藏着的东西，给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