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你的翅膀?”
周曼清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转向自己的丈夫,那个在这个家里永远说一不二的男人,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陆振国!你听听!你都听到了吗!”
“他为了这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不要了!他翅膀硬了,要为了她跟我们断绝关系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控诉着。
“好!好啊!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老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着他被这个狐狸精迷了心窍吗!”
客厅里,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陆振国一直没有说话。
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失望。
他培养了陆承屹二十八年,教他忠诚,教他铁血,教他责任。
他以为儿子是一把百炼成钢的利刃,永远会指向最正确的方向。
可现在,这把刀,为了一个女人,调转了刀尖,对准了生养他的家。
良久。
陆振国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很轻,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承屹。”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怒火,只剩下一种冰凉的平静,那是做出最终决定后的平静。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目光,从陆承屹的脸上,缓缓移到他身后那个始终沉默的女人身上。
“要么,让清禾按你妈说的办,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要么”
陆振国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转圜的决绝。
“你就带着她,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滚出去。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了客厅死寂的空气里。
陆承屹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身后的沈清禾,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她可以处理。
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用逻辑和规则,让这场对峙体面地收场,不必闹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然而,陆承屹却像是被那个轻微的触碰烫到了一样。
他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
他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力道,像是在宣誓,也像是在给她传递一种无声的力量。
陆承屹没有回头看她。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重新迎上了父亲那双冰冷的,充满审判意味的眼睛。
他的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直。
“爸。”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您和妈养育了我二十八年,这份恩情,我陆承屹一辈子都记着,没齿难忘。”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母亲,和面沉如水的父亲。
“但清禾,是我认定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是我陆承屹的妻子。”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京城冬日独有的凛冽,然后,被他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砸在陆家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砸在两位长辈的心上。
“谁敢让她受委屈。”
“就是跟我陆承屹过不去。”
“哪怕是您二老”
“也不行!”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另一座山。
他不再看父母那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也不再理会母亲那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他松开沈清禾的手,弯下腰,用一种与他刚才的强硬截然相反的温柔,将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的陆星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我们回家。”
他对儿子说。
然后,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重新牵起了沈清禾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再次纳入自己滚烫的掌心。
他转身。
头也不回。
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周曼清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看着他一手抱着孙子,一手牵着那个女人,像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任何人都无法插入的世界。
她想喊,想冲上去,想把他拉回来。
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陆振国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砰!”
厚重的实木大门,在他们身后被重重地关上。
那一声闷响,像是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将门里门外,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外,是京城冬日傍晚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人。
门内,是周曼清再也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陆振国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咆哮。
“孽子!”
而站在门外的陆承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沈清禾的手。
他感觉到她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侧过头,在呼啸的冷风里,低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