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在客厅里，将所有浮躁的空气都压实了。
周曼清的手腕被他攥着，那力道不重，却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着儿子那张阴沉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和敬重，只有一片让她心悸的，陌生的冰原。
“你你”
周曼清的嘴唇颤抖着，愤怒和屈辱交织，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二楼楼梯口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陆振国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本是听着楼下动静不对，下来看看，却没想到一入眼便是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画面。
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承屹！”
老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戈铁马的威严，仿佛一道军令。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放手！”
陆承屹的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开，迎上父亲审视的视线。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碰撞。
几秒后，陆承屹松开了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周曼清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但陆承屹并没有后退。
他只是顺势，转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完完整整地挡在了沈清禾的面前。
像一堵墙。
一堵沉默的，无法逾越的墙。
这个动作，比刚才攥住手腕的行为，更具挑衅性。
有了丈夫撑腰，周曼清积攒的委屈和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指着陆承屹的背影，声音凄厉地对陆振国哭诉。
“振国！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好儿子！”
“为了这个女人，他要跟我动手了！”
她转向面无表情的沈清禾，声音里充满了怨毒。
“她顶撞我，拿那些歪理邪说来诅咒我！现在承屹也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要了！”
“我这么做，我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前途！”
陆振国听着妻子的哭诉，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锥子，越过儿子的肩膀，落在了沈清禾身上。
那是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威压。
“清禾。”
他沉声开口，语气里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给你婆婆道个歉。”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一个道歉，保全所有人的面子，让这个家恢复表面的平静。
客厅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周曼清停止了哭诉，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等着沈清禾低头。
沈清禾站在陆承屹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她还没有开口。
陆承屹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沉，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决绝。
“她没有错。”
“为什么要道歉？”
一句话，让陆振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儿子会当着他的面，如此直接地顶撞回来。
“混账！”陆振国压着火气，“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这是你对你母亲该有的态度？”
“妈。”
陆承屹没有理会父亲的怒火，他甚至都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您搞错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告一个全新的，不可动摇的事实。
“沈清禾。”
“她首先，是共和国的科研工作者，是‘红星计划’的技术总负责人。”
“其次，她才是我陆承屹的妻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周曼清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他他在说什么？
陆承屹的声音还在继续，平静，却石破天惊。
“她是国家的财富，不是我陆家的保姆！”
国家的财富？
不是陆家的保姆？
这十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曼清固守了一生的价值观上，将那些关于“女人本分”、“相夫教子”的陈规旧念，砸得粉碎。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她一手养大，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
她觉得，他变得好陌生。
陆振国的脸色也变了。
作为一名老将军，他比妻子更能理解“国家财富”这四个字的分量。
也正因为理解，他才更加震惊。
他没想到，儿子对这个女人的维护，已经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夫妻情爱，而是一种他都感到陌生的，近乎信仰的捍卫。
陆承屹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去看沈清禾，而是直视着自己那两位已经完全愣住的父母。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的工作，不是什么抛头露面，更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她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
“她的荣耀，也同样是我的荣耀。”
他看着母亲，一字一顿，用最清晰的语言，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所以，谁想让她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放弃她的事业。”
“就是想折断我的翅膀。”
“这件事，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