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终于平息,但会议室里那股被点燃的,混合着智力震撼与劫后余生的灼热空气,却久久没有散去。
几十道目光,不再是审视与怀疑,而是化作了混杂着敬畏、探究与一丝茫然的复杂情绪,牢牢地锁在那个站在黑板前的清瘦身影上。
她就像一场风暴的中心,风暴过后,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平静。
白发苍苍的陈院士推了推老花镜,扶着桌子边缘,缓缓站起。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仰头望着那三块写满公式与推演的黑板,像是欣赏一幅绝世名作。
“王所长,”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从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的沙哑,“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判断。这不是一份方案,甚至不是一份简单的技术报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在我们这个领域,立起了一座新的丰碑。它指出的,是一条我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路。”
这番评价,从国内材料学泰斗的口中说出,其分量,远胜过任何掌声。
王振山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板,仿佛要把每一个符号都刻进脑子里。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愤怒,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激动。
“不等了!不研究了!”他霍然起身,环视全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立即成立‘红星计划’紧急攻关小组!我,王振山,亲自担任组长!”
他的目光,最后如同一束探照灯,直直地打在了沈清禾身上。那眼神里的光,亮得惊人。
“我宣布,由沈清禾同志,担任攻关小组技术总负责人!全权负责‘红星计划’后续所有技术路线的制定与实验执行!”
“研究所所有资源,所有人员,全部向她倾斜!无条件配合!”
这句话,像一道军令,砸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技术总负责人!
这五个字,让会议室里再次陷入针落可闻的死寂。没有人反对,因为那三块黑板就是最不容辩驳的资格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研究员迟疑地举起了手:“王所,一号炉已经彻底报废,备用的二号炉各项指标都老化严重,温控系统尤其不稳定,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理论是完美的,可实现它的工具,却破旧不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钱立群动了。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从角落里走到了沈清禾面前。他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深深地弯了下去。
他对着沈清禾,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同志。”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虚弱,“我为我之前的傲慢、偏见以及私自添加‘钛’的违规行为,向你,向整个项目组,道歉。”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褪尽了所有高傲的羞愧与坦诚。
“你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我我输得心服口服。”
沈清禾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平静地侧开半步,没有完全受下这一礼。
她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们共同的目标是项目成功”这类空泛的客套话。
她只是看着他,用她一贯清冷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你的团队,对二号炉的温度漂移曲线和热电偶老化数据,有最完整的记录。半小时后,我要看到全部资料,整理成册,送到三号会议室。”
“”钱立群猛地一愣。
他原以为会迎来宽慰,或是更严厉的斥责,却没想到,得到的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无比清晰的工作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