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群那场未尽的雷霆之怒,笼罩在材料一组的整个上空。
办公室里的空气,是凝滞的,沉重的。
再也没有人敢用看好戏的眼神去瞟那个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躲避瘟神的疏远。
沈清禾成了办公室里的一个黑洞,她周围三米之内,仿佛连光线都变得稀薄。
没人跟她说话,没人从她身边经过,甚至连去她旁边的资料柜取东西,都宁可绕一个大圈。
她被彻底孤立了。
沈清禾对此毫不在意。
她低着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大脑却在飞速地进行着复盘。
必须寻找新的突破口。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办公室。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午两点,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文员抱着一沓新打印出来的文件,贴在了墙壁的公告栏上。
“‘红星计划’上一次熔炼实验的失败数据报告,大家有空都看看,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一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去,一时间,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唉,又是这个该死的热失控问题。”
“你看这条温度曲线,在980度之后,衰变率突然就陡峭得不像话了!”
“我算过了,跟理论模型偏差了整整百分之十二!这还怎么往下搞?”
“钱工昨天开会还发火了,说再找不到原因,咱们组的年终奖金全泡汤”
一片压抑的唉声叹气中,夹杂着对未来的忧虑和对技术瓶颈的无力。
沈清禾站了起来。
她一动,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仿佛摩西分海。
她走到公告栏前,目光在那张画着好几条复杂曲线的数据图上,只停留了不到十秒。
然后,她转身,在无数道或惊疑、或不解、或戒备的目光中,平静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条。
笔尖落下,写下了一行工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她再次起身,走回公告栏,将那张小小的纸条,用图钉,精准地钉在了那张失败数据报告的正下方。
写下一行冷酷的批注!
做完这一切,她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沈清禾的背影,缓缓移到了那张突兀的纸条上。
一个胆子大的年轻研究员,凑近了,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果说上午的当面顶撞是无知者无畏,那现在这个行为,就是赤裸裸的公开宣战!
她不仅说钱工错了,她还把“正确答案”贴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疯了,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
“这是要把钱工的脸按在地上踩啊!”
“等着瞧吧,明天钱工来了,她就得卷铺盖滚蛋!”
窃窃私语声中,那个叫小刘的年轻研究员,脸色煞白,心脏狂跳。
别人只看到了挑衅。
他却看到了那串冰冷而精准的数字。
这不像是一个狂妄的猜测,更像是一个事实宣告。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自己腿边的抽屉,那个被他偷偷藏起来的,薄薄的三页报告。
他颤抖着手,将报告抽了出来,摊在腿上,用手里的计算尺和草稿纸飞快地验算着。
报告里,有一个他之前完全看不懂的、关于相变动力学的复杂公式。
他将公告栏上看到的初始数据,和纸条上那个的变量,代入了那个公式。
计算尺上的游标,在他的指尖下飞速滑动。
一行又一行。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滴落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模糊的墨迹。
当最后一个结果被计算出来时。
小刘的呼吸,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