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红木桌椅,墙角的缝纫机,甚至那台崭新的14寸黑白电视机,都让这个家显得格外体面。体面到让他这个名义上的“一家之主”都感到了一丝陌生和不自在。
“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清禾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手续办完了?”
“嗯。”陆承屹点点头,视线扫过她面前的笔记本,“刚安顿好,就开始工作了?”
“不算工作,只是一些思路的整理。”沈清禾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孩子在楼上睡觉。”
陆承屹“嗯”了一声,气氛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恭喜她分到了好房子?还是质问她为什么不先跟自己商量?似乎都不对。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种他最熟悉的方式开口:“我爸刚才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家一趟。”
沈清禾看着他,等他说下文。
“这个周末,家里办家宴,让我们都过去。”陆承屹说出“都”字时,语气有些生硬。
“我需要准备什么?”沈清禾问得直接而实际,就像在确认一项任务清单。
她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陆承屹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升了起来。他皱着眉说:“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人过去就行了。只是我妈那个人,说话比较直,你多担待一点。”
“‘说话直’通常是‘没礼貌’的借口。”沈清禾平静地陈述,“不过没关系,我会将她的语言输入进行逻辑分析和情绪剥离,只提取有效信息。”
陆承屹被她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什么叫“逻辑分析和情绪剥离”?他感觉自己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一整个他无法理解的学科体系。
就在这时,岗哨亭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勤务兵小跑过来敲响了院门:“陆副团长,总后大院的电话,找您的,很急!”
陆承屹脸色一沉,知道不能再耽搁,对沈清禾匆匆丢下一句“我先过去一趟”,便大步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军绿色的吉普车拐进幽静的胡同,停在了一座朱红色大门前。
陆家大院,青砖灰瓦,气氛庄重。勤务兵正在用竹扫帚一下下扫着海棠树的落叶,见到他,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喊了一声:“承屹回来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正房里的人听见。
陆承屹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檀木香和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客厅里,母亲李淑云穿着藏蓝色套裙,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一尊精致但冰冷的雕塑。父亲陆卫国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面沉如水,正用杯盖一下下地撇着茶沫,那不紧不慢的动作,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
“爸,妈。”
李淑云没有立刻理他,而是等陆卫国将茶杯放到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淬过的冰:“还知道有这个家?我以为你陆承屹进了京城,眼里就只有你那个研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