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三营食堂里张灯结彩。
几张八仙桌拼成了长桌,铺着洗得发白的桌布。桌上摆着几个搪瓷盘子,装着炒白菜、萝卜丝,还有难得一见的红烧肉。最显眼的是桌子中央那瓶“西凤酒”,在昏黄的电灯泡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同志们,今天咱们三营来了贵客!”政委李卫国站起身,举着搪瓷缸子,“为了欢迎军区文工团的同志们,大家举杯!”
“好!”食堂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战士们穿着洗得干净的军装,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悦。平日里难得见到的女同志,今天一下子来了十几个,让整个食堂都热闹起来。
白薇薇坐在主桌上,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领口别着一枚“为人民服务”的徽章。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化着淡妆,在一群糙汉子中间格外显眼。
“李政委,您太客气了。”白薇薇端着茶缸子站起来,“我们文工团能来到三营,为同志们演出,这是我们的荣幸。”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播音员般的标准腔调,引得不少战士频频侧目。
“白干事说得好!”炊事班长老王拍着桌子,“我们这些大老粗,平时就知道训练,哪见过这么有文化的女同志。”
“就是就是!”二连长张大山也跟着起哄,“白干事,一会儿演出的时候,您可得多唱几首。”
白薇薇笑得很甜:“一定一定,我们准备了好多节目,保证让同志们满意。”
她说话间,目光不时地朝主桌的另一端看去。
那里坐着陆承屹和沈清禾。
陆承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腰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任凭周围多热闹,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沈清禾坐在他身边,穿着那身半旧的蓝色干部服,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白菜汤。
两个人都不说话,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营长,您也说两句啊。”李卫国端着酒杯走过来,“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
陆承屹抬起头,简短地说:“欢迎文工团的同志们。”
就这么一句,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李卫国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咱们营长就是这个性格,不爱说话,但心里热着呢。”
“我知道的。”白薇薇忽然开口,“承屹同志从小就是这样,外冷内热。”
这话一出,食堂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几个军嫂交换了一下眼神,王嫂子小声对李嫂子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李嫂子也压低声音:“人家是文工团的,说话当然不一样。”
陆承屹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沈清禾倒是抬起了头,平静地看了白薇薇一眼,然后继续喝汤。
白薇薇见没人接话,心里有些着急。她端起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
“承屹同志,我敬您一杯。”她走到陆承屹面前,“感谢您在这么艰苦的地方为国家守边疆。”
陆承屹看了看她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杯满满的白酒,皱着眉说:“我不喝酒。”
“哎呀,这怎么行呢?”老王在旁边起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营长您就喝一杯吧。”
“就是啊营长,平时训练那么辛苦,今天放松放松。”张大山也跟着说。
白薇薇趁机说道:“承屹同志,就一小杯,我们碰一下就行。”
她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沈清禾,仿佛在说:看看,我和你丈夫是什么关系。
陆承屹正要拒绝,身边的沈清禾忽然放下了汤碗。
“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清禾伸出手,端起了陆承屹面前那杯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