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安全责任人”,被架空了。他感觉,自己的领地,被王军医和炊事班那帮人给侵犯了。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3号院走去。
他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又在背着他,搞什么他不知道的“小动作”。
3号院,门口。
陆承屹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才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沈清禾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常服,站在门内,看到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
“有事?”她的声音,比手铐锁着的时候,似乎更疏离了。
“我”陆承屹看着她,那句准备好的“你是不是又在瞎折腾”的质问,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看到,她手里,正拿着一件小得可怜的、用旧的白棉布和针线缝制了一半的婴儿衣服。
那件小衣服,针脚算不上整齐,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却能看出缝制者的认真和笨拙。
陆承-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仅仅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技术员”,她还是一个母亲,一个正在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笨拙地准备着一切的,普通的母亲。
“我路过。”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嗯。”沈清禾应了一声,却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也没有关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自己离开。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槛,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炊事班长张胖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乐呵呵地从院子外走了过来。
“沈技术-员!今儿的鱼汤来啦!我特地给您多加了两块豆腐!”张胖子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的陆承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的暧昧笑容。
“哎哟,营长也在这儿呢?”他把砂锅往沈清禾手里一塞,挤眉弄眼地对陆承屹说,“营长,您可真上心!这汤啊,您盯着我熬了一下午,就怕火候差了呢!”
陆承屹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沈清禾捧着那个滚烫的砂锅,也愣住了。她看向陆承屹,眼神里,终于不再是那种清冷的、公式化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复杂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那个你们聊!你们聊!”张胖子一看这气氛,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是你让他”沈清禾捧着那碗汤,轻声问。
“咳!”陆承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贯的冷硬来掩饰自己的窘迫,“王军医说的,你营养不够!我是安全责任人,你的身体,也算在‘安全’范围之内!”
他说完,也不等沈清禾回话,就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就走。
沈清禾站在门口,看着他那挺得笔直、却显得有几分仓皇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鲜美的鱼汤。
她捧着碗,走回屋里,关上了门。
她没有立刻喝汤,而是拿起桌上那件缝了一半的小衣服,用那只自由了的左手,拿起针,继续刚才的动作。
只是这一次,她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微微地,牵起了一道极其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