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警惕。
“坐下。”陆承屹没有看她,而是对着旁边一个木料箱,用下巴点了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后,他拧开自己腰间的水壶,那个沈清禾前几天给他的、装着红枣枸杞茶的水壶,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
“喝光。”
他说完,便拿着那个笔记本,转身走向那座伤痕累累的温室,开始亲自检查其受损情况。
沈清禾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温热的水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木箱边,坐了下来,拧开盖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几分钟后,陆承屹走了回来,脸色凝重。
“西北角,第三根主梁,有裂纹。”他把笔记本扔还给沈清禾,指着大棚的一个方向,“还有,你那个宝贝油布,被石头划了七八个口子,最大的一个有半米长。”
他这是在汇报情况,也是在告诉她——你的胜利,是有代价的。
沈清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主梁的裂纹,意味着整个穹顶的结构稳定性遭到了破坏,如果不及时修复,下一次起风,它可能就会从这个最薄弱的地方开始崩溃。
“必须马上加固。”她站起身,身体虽然还有些发虚,但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那种手术刀般的冷静和锋利,“需要两块厚度不低于五公分的木板,从两侧夹住裂缝,用长螺栓贯穿固定。至于油布,需要用沥青和麻布来补。”
“沥青?”陆承屹皱起了眉,“营区里没有这东西。”
“我知道没有。”沈清禾看着他,“但维修车间外面,铺着一条防尘路,那条路,就是用沥青铺的。我们不需要太多,挖一桶就够了。”
陆承屹的瞳孔猛地一缩。
挖营区的路,去补她的棚子?
这个女人,她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一点“规矩”的概念?
“沈清禾,”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是不是觉得,你今天赢了风,就可以在这个营区里,为所欲为了?”
“我不是为所欲为。”沈清禾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我只是在选择最优的、也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案。那条路,可以过几天再补。但这个大棚,如果今晚之前补不好,我们这二十多个人,今天流的血和汗,就全都白费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陆营长,是你亲自下令去挖,还是,需要我拿着铁锹,自己去?”
陆承屹死死地盯着她,他感觉自己刚刚平复下去的血压,又一次冲上了脑门。
他发现,这个女人,永远有办法,把他逼到悬崖边上,让他去做那个最艰难,也最“不合规矩”的决定。
他看着那些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满脸信赖地看着他的士兵,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寸步不让、逻辑清晰到让他痛恨的女人。
最终,他猛地一转身,对着已经围过来的刘老倔和小张吼道:
“刘老倔!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带上你的人,去把沈技术员说的木板给我找出来!小张!你带两个兵,跟我去拿铁锹!妈的,不就是一条破路吗?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