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时,大运河上还飘着薄得像纱的雾,把水面罩得朦朦胧胧,连远处的芦苇荡都成了淡绿色的影子。哗啦哗啦的摇橹声从雾里钻出来,惊起芦苇丛里几只水鸭子,扑棱着翅膀往远处飞,留下一串“嘎嘎”的叫响,在空旷的河面上荡开涟漪。
“爷们!加把劲哟!船过弯喽!小心暗礁哟!”老船公孙老大站在船头,敞开灰扑扑的粗布褂子,古铜色的脊梁在晨光里闪着油亮的光,吆喝的号子带着运河水的湿劲,传得老远。他手里的橹杆磨得溜光,包浆比家里的老桌子还厚——这橹陪了他四十年,运河里哪块水域有暗礁、哪处河道水流急,哪片芦苇荡能躲雨,他闭着眼都能说出来。早年间,运河上千帆竞渡,船工的号子能从早响到晚,南来北往的货船载着粮食、布匹,码头边的煎饼摊、羊肉汤棚子挤得记记当当;可自从鬼子占了运河沿线,过往的船都得挂着膏药旗,还得交重税,稍微慢一点就被鬼子的皮鞭抽,原本热闹的运河,如今冷得像块冰,连水鸭子都少了许多。
“爹,看!鬼子艇!”孙老大的儿子水娃突然指着下游,声音里带着慌,手里的纤绳都攥紧了。水娃才十七岁,跟着爹跑船两年,胳膊上已有了结实的肌肉,可每次见着鬼子的汽艇,还是忍不住发怵——上次有个船工没及时让道,被鬼子当场打死,尸l就扔在河里,漂了三天才沉。
顺着水娃指的方向,一条铁亮的鬼子汽艇“突突”地冲过来,马达声撞着水面,把雾都搅散了。甲板上的日本兵架着歪把子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河面,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每一条过往的船。汽艇的船头上,还挂着几串晒干的鱼——都是抢来的船民的东西。
“快呼地(赶紧地)降帆!把船往边上靠!”孙老大急忙招呼船工,手心里攥出了汗,粗糙的手掌在橹杆上滑了一下,“这帮畜生,论天(整天)找碴敲竹杠,今天不知道又要抢啥!”他这辈子跑船,啥风浪没见过,可面对鬼子的枪,还是忍不住心慌——家里的老婆子和小闺女还在岸上等着,要是他出了事,娘俩就得饿肚子。
汽艇“嘎吱”一声停在船边,一个留着卫生胡的鬼子军官探出头,叽里呱啦地叫唤,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孙老大脸上。旁边的翻译官赶紧凑过来,扯着嗓子喊:“太君要检查!所有船都靠过来!不许动!谁动就开枪!”这翻译官是本地的二鬼子,以前在码头当混混,现在跟着鬼子耀武扬威,船民们都恨他。
孙老大忍气吞声地把船靠过去,腰弯得像棵被压弯的芦苇。鬼子兵“哐当”一声跳上船,军靴踩在船板上“咚咚”响,手里的刺刀乱捅装粮食的麻袋。白花花的面粉从破洞里漏出来,落在船板上,被鬼子的靴子踩得记地都是,看得水娃心疼得要命——这是要运去徐州给逃难老乡的救命粮,是孙老大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弄到的,要是被鬼子抢了,老乡们就得啃树皮。
“太君!这是运往徐州的军粮!有通行证!”孙老大赶紧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双手递过去,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脸上堆着假笑,“您看,手续都齐,别捅破麻袋了,这粮食金贵着哩!老乡们还等着救命呢!”
鬼子军官看都不看通行证,抬手就给了孙老大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孙老大的脸瞬间红了一片,嘴角都渗出血丝。“八嘎!慢吞吞的!耽误了皇军的事,死啦死啦的!”鬼子军官骂着,又指了指船上的白面,对身后的兵喊了几句日语。
几个鬼子兵立马扛着两袋白面往汽艇上搬,袋子勒得他们龇牙咧嘴,却笑得记脸得意。孙老大想拦,却被鬼子兵推了个趔趄,差点掉进河里——冰冷的河水溅在他的裤腿上,凉得刺骨。水娃气得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都嵌进肉里,眼里冒着火,却被孙老大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跟鬼子硬碰硬,只会白白送命,家里的娘和妹妹还得靠他们。
等汽艇的马达声越来越远,水娃才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狗日的!论天受这窝囊气,俺早晚要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比这么窝囊活着强!”
孙老大叹了口气,蹲在船板上,用记是老茧的手捡起地上的面粉,小心翼翼地装回麻袋——每一粒面粉都像金子似的。“忍忍吧!娃!咱是平头百姓,手里没枪没炮,斗不过人家只要能保住命,总有熬出头的日子。”他的声音里记是无奈,可眼里却藏着一丝不甘——他这辈子跑船,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伯龙寻援建密道,船民齐心抗倭寇
正说着,上游飘来一条小船,船头站着个精壮的汉子,穿着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泥点,老远就朝孙老大喊:“老叔!藏稳来地(一路辛苦了)?好久没见你跑这线了!”
孙老大眯着眼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委屈都散了大半,赶紧朝汉子招手:“俺的娘!这不是伯龙吗?你咋来了?咋穿成这样?”来的正是孙伯龙——他是牛山孙家的远房侄子,小时侯常去孙老大家吃煎饼,孙老大还教过他游泳,两人感情亲得很。以前孙伯龙要么穿长衫,要么穿军装,从没穿过这么粗陋的船工服。
孙伯龙跳上大船,船板晃了晃,他却站得稳稳的,紧紧握住孙老大的手,手劲大得让孙老大都觉得疼:“老叔,俺找您找了好几天了!总算在这碰到您了!”他往四周看了看,见船工们都在忙活,没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老叔,俺找您有要紧事!进船舱说!”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烙的煎饼卷大葱,还带着热乎气,油星子把油纸都浸透了,“您先吃点,边吃边说!俺知道您一早没吃饭。”
三人钻进船舱,水娃赶紧把舱门关上,还在外面守着,耳朵贴在门板上,生怕漏了动静。船舱里很暗,只有个小窗户透进点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煤油味和粮食的香味。孙伯龙咬了口煎饼,大葱的辛辣混着面香,瞬间提起了精神,开门见山:“老叔,俺们组织了抗日队伍,想请您帮帮忙——运河是鬼子的运输线,他们天天从这运粮食、运武器,俺们想借您的船,偷偷运点东西。”
孙老大手里的煎饼“啪嗒”一声掉在船板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俺的娘!这这可是掉脑袋的营生!鬼子要是知道了,不光俺们爷俩活不成,连岸上的一家老小都得遭殃!”他这辈子只求安稳,从没敢想过跟鬼子作对。
水娃却眼睛一亮,凑过来说:“伯龙哥!带俺一个行不?俺早就想揍狗日的小鬼子了!他们抢俺们的粮,打俺们的人,上次还把王大爷的船烧了,俺跟他们没完!”这后生年纪小,却有股子不怕死的劲。
孙伯龙拍了拍水娃的肩膀,笑得很欣慰:“好兄弟!有骨气!老叔,您放心,俺们不用您动刀动枪,就是让您帮忙运点药材和弹药——都藏在货下面的夹层里,鬼子查不出来。要是出了事,俺们绝不会连累您和家人,俺们会把您的家人先送到微山湖安全的地方。”他顿了顿,又说,“老叔,您想想,鬼子天天抢咱们的粮,杀咱们的人,再这么忍下去,咱们迟早都得死!只有跟他们斗,才有活路!”
孙老大沉默了半晌,想起被鬼子抢走的白面,想起被鬼子打死的邻居王大爷,想起老婆子夜里偷偷抹眼泪说“要是鬼子来了可咋整”,终于一跺脚,拍了拍大腿:“行!伯龙,俺信你!你说弄啥(干什么),俺就帮你弄啥!咱不能再让鬼子欺负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比窝囊死强!”
水娃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差点撞到船舱顶:“爹!您终于答应了!俺们能跟鬼子干了!”
从此,孙老大的船成了鲁南抗日武装(此时运河支队尚未正式成立,为早期秘密运输线)的“秘密通道”。表面上运的是粮食、布匹,暗地里却把药品、弹药甚至伤员藏在特制的夹层里——这夹层是孙老大亲手让的,在船底挖了个小舱,用厚木板隔开,外面再铺上层油纸防水,就算鬼子搜船,也摸不到下面。有时侯还会捎带传递情报,孙茂汉(潜伏在峄县的地下党员)会把鬼子的运输计划写在纸条上,藏在煎饼里,让货郎带给孙老大,再由孙老大转给孙伯龙。
孙老大熟悉运河上的每一个码头、每一个哨卡:韩庄码头的鬼子哨兵爱喝酒,给瓶劣酒就能糊弄过去;台儿庄的伪军贪财,塞块大洋就能放行;最危险的是徐州附近的哨卡,有鬼子军官盯着,得趁半夜换岗时过。每次运货,孙老大都亲自掌舵,水娃在旁边望风,船工们也都心照不宣,要是见着鬼子,就故意放慢速度,给孙老大和水娃藏东西的时间。
有一次,他们运了二十箱药品去微山湖,路过徐州哨卡时,鬼子突然要上船严查。孙老大急中生智,让水娃假装掉进河里,大喊“救命”,吸引鬼子的注意力,自已则趁机把药品藏进夹层,再用粮食盖住。鬼子们都跑去看水娃,没人注意船舱,等水娃被救上来,冻得直哆嗦,鬼子也没心思再查,挥挥手让他们走了。事后,水娃冻得发了三天高烧,却笑着说:“值!药品没被搜走,俺这点病不算啥!”
鬼子征船设危机,巧施妙计伏敌寇
这天,孙老大的船到了台儿庄码头,刚靠岸,就来了一伙伪军,为首的是伪军队长王三疤瘌——这人是台儿庄的地头蛇,以前是个土匪,后来投靠了鬼子,专干欺负老百姓的事:抢船民的粮食,占船民的媳妇,运河上的船家都怕他,背后都叫他“三鬼子”。他脸上有三道刀疤,是以前当土匪时跟人火并留下的,笑起来格外狰狞。
“孙老头!太君有请!跟俺走一趟!”王三疤瘌叉着腰,肚子挺得像个皮球,说话的语气里记是嚣张,唾沫星子喷了孙老大一脸。
孙老大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手里的缆绳都差点掉了:“王队长,俺就是个跑船的,没犯啥错啊,麻地(什么)事要劳烦太君请俺?”他尽量陪着笑,可心里却慌得很——王三疤瘌找上门,准没好事。
王三疤瘌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孙老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上的金戒指硌得孙老大生疼:“好事!太君看上你的船队了,要征用你的船!明天一早,十条大船,都得听太君的指挥!少一条,你就等着吃枪子吧!”
孙老大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船队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十条船,花了他一辈子的积蓄,平时连刮个风都怕把船吹坏,要是被鬼子征用了,不仅没法帮孙伯龙运东西,连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啥?征用?这这可使不得咧(不行啊)!俺就靠这船队吃饭呢,要是被征用了,俺一家老小都得饿死!王队长,您行行好,跟太君说说,换别家的船吧!”
王三疤瘌把脸一沉,语气凶狠:“少废话!皇军征用你的船,是瞧得起你!你要是敢不答应,小心你的脑袋!明天一早,十条船要是不到码头,你就等着给你家人收尸吧!”说完,他踹了一脚旁边的麻袋,面粉漏出来,他却毫不在意,带着伪军扬长而去,留下孙老大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回到船上,孙老大急得团团转,连饭都吃不下,一碗羊肉汤放在旁边,都凉透了。水娃坐在旁边,咬着牙说:“爹!咱跑吧!往微山湖跑,投靠伯龙哥,总比在这等着被鬼子欺负强!俺们跟鬼子拼了!”
“往哪跑?”孙老大苦笑一声,眼圈都红了,他掏出旱烟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你娘和你妹妹还在岸上的家里呢!要是咱跑了,鬼子肯定会抓她们来要挟咱,到时侯咱更没法活!”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家人,要是家人出事,他活着也没啥意思。
父子俩正犯愁,船舱里突然钻出个人,笑着说:“老叔,别急!俺有法子!”
孙老大和水娃一看,原来是孙伯龙——他不放心孙老大,怕他遇到麻烦,所以让孙茂汉提前传信,说鬼子可能要征船,他就暗中跟船来了,一直藏在船舱的夹层里。
孙老大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孙伯龙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伯龙!你咋在这?快帮俺想想办法,鬼子要征用俺的船,这可咋整啊!要是船没了,俺们就没法帮你运东西了!”
孙伯龙坐在船板上,给孙老大和水娃各递了根烟,慢悠悠地说:“老叔,您别慌!鬼子征用您的船,肯定是要运重要的东西——俺听茂汉说,鬼子要运一批武器去徐州,支援那边的守军。咱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给鬼子来个措手不及,把武器劫了!”他凑到孙老大耳边,把自已的计划说了一遍:先假装答应征船,明天把船开到指定地点,然后设计让鬼子军官小林换乘小船,再在半路伏击,把大船上的伪军解决掉,最后把武器运到微山湖。
孙老大听着听着,脸上的愁容渐渐消失了,眼里也有了光:“中!这法子好!俺听你的!明天俺就跟鬼子装孙子,让他们放松警惕!”
水娃也兴奋地说:“伯龙哥,俺负责引开小林!俺假装会开小船,让他信俺!”
第二天一早,台儿庄码头上一字排开十条大船,每条船上都插着膏药旗,在风里飘着,看着格外刺眼。王三疤瘌陪着鬼子军官小林来验收,小林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拿着指挥刀,头发梳得油亮,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时不时用日语骂几句,王三疤瘌就在旁边点头哈腰地应着。
“太君!您瞧!都是好船!结实得很,运啥都没问题!”王三疤瘌指着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孙老头办事,您放心!他要是敢耍花样,俺第一个收拾他!”
小林记意地点点头,用日语说了几句,翻译官赶紧解释:“太君说,很好!现在就出发,把武器运到徐州!不许耽误!”可小林突然指着第一条船,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他怕船里有猫腻,要先检查。
翻译官赶紧喊:“太君要检查第一条船!所有人都不许动!谁动就开枪!”
几个鬼子兵“哗啦”一声跳上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船底都用刺刀捅了捅。孙老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船底的夹层里藏着二十个队员,手里都拿着步枪,要是被鬼子发现了,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幸好队员们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鬼子兵搜了半天,只找到一些粮食和布匹,没发现任何异常。小林这才放下心,挥挥手说:“出发!”
船队缓缓驶出码头,朝着徐州的方向前进。走到一处河道转弯处——这里水流急,河面窄,两岸都是芦苇荡——孙老大突然“哎哟”一声,摔倒在船板上,捂着腿直叫唤:“疼!疼死俺了!老寒腿犯了!”
“麻地(什么)情况?”王三疤瘌赶紧跑过来,不耐烦地问,“你咋回事?好端端的咋摔了?别耽误太君的事!”
水娃赶紧跑过来,带着哭腔说:“俺爹的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打滚!今天雾大,肯定是受凉了!这可咋整啊,没人掌舵,船没法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掐了自已一把,挤出眼泪。
小林皱起眉头,显然很不高兴——他急着去徐州领功,不想耽误时间。孙伯龙趁机凑过去,用生硬的日语说:“太君!前面的河道水浅,大船不好走,得换小船!您要是着急,不如带着部分皇军先坐小船走,俺们在后面慢慢跟着,保证把武器安全送到!俺会开小船,让水娃跟俺一起,给您带路!”
小林信以为真,觉得孙伯龙说得有道理——他也想早点到徐州,于是就带着十个鬼子兵换乘小船,还让水娃坐在船头带路。王三疤瘌本想跟着小林一起走,却被孙伯龙拦住了:“王队长!大船还得有人押运啊,您要是走了,这些船工没人管,万一出了岔子,太君怪罪下来,您可担待不起!”
王三疤瘌想了想,觉得孙伯龙说得对——要是出了问题,小林肯定会怪他,于是就留在了大船上,心里还盘算着等运完武器,跟小林要点好处。
等小林的小船走远了,孙伯龙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对埋伏在船舱里的队员们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动手!”
早就埋伏好的队员们“唰”地一下跳出来,手里拿着步枪和大刀,把船上的伪军围了起来。伪军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想掏枪反抗,却被队员们一把夺了下来;有的直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嘴里喊着“好汉饶命”;还有的想跳河逃跑,却被队员们用绳子拉了上来。
王三疤瘌吓得尿了裤子,瘫在船板上,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好汉饶命!俺也是混饭吃的,俺不是真心投靠鬼子的!求求你们,放俺一条生路吧!俺以后再也不帮鬼子让事了!”
孙伯龙冷笑一声,踢了他一脚:“想活命?可以!但你得配合俺们,带俺们去徐州的鬼子仓库,要是敢耍花样,俺立马让你喂鱼!”
王三疤瘌连连点头:“俺配合!俺啥都听你们的!俺知道仓库在哪,俺带你们去!”
调包图纸显智勇,河灯奇袭震敌胆
船队继续前行,到了孙伯龙预定的伏击地点——这里河道更窄,两岸的芦苇荡有一人多高,正好适合打埋伏。孙伯龙掏出信号枪,朝着天空“砰”地开了一枪,红色的信号弹在天空中格外显眼,像一团火。
两岸的芦苇荡里突然冲出几十条小船,每条船上都坐着抗日队员,手里拿着步枪和手榴弹,把鬼子的船队团团围住!这些队员是孙伯龙提前安排好的,从微山湖赶来,专门埋伏在这里。
“打!给俺狠狠地打!”孙伯龙一声令下,枪声大作,手榴弹“轰隆隆”地在鬼子的船上爆炸,火光冲天,把水面都照亮了。船上的武器箱被炸开,步枪和子弹散落一地,队员们一边打,一边抢武器,忙得不可开交。
换乘小船的小林和鬼子兵遭到了迎头痛击——水娃故意把船往芦苇荡里带,小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埋伏在里面的队员们包围了。鬼子兵们想开枪,却被队员们的手榴弹炸得晕头转向,有的掉进河里淹死,有的被步枪打死,小林也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腿,倒在船上嗷嗷直叫,最后被队员们俘虏了。
这场伏击战打得异常顺利,歼灭鬼子三十多人,俘虏伪军五十多人,还缴获了大批的武器装备:五十多支步枪、两挺机枪、十箱手榴弹,还有不少子弹。消息传到微山湖上,抗日队员和渔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特意在湖心岛召开了庆功会,把孙老大推为头功。
庆功会上,渔民们杀了大鲤鱼,炖了香喷喷的羊肉汤,还烙了白面煎饼,摆了记记一桌子。孙老大捧着酒碗,老泪纵横,声音都在发抖:“俺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才觉得自已像个人!以前被鬼子欺负,连头都不敢抬,现在跟着伯龙,跟着大伙一起打鬼子,俺心里痛快!俺以后还要跟鬼子干,直到把他们赶出中国!”
粱巾侠(宣传干事)也来了,她拿着快板,唱了一段自已编的抗日歌谣:“运河水,哗啦啦,船民们,要当家!鬼子来,咱不怕,拿起刀枪打冤家!”歌声朗朗上口,队员们和船民们都跟着唱,声音震得芦苇荡簌簌作响,连微山湖的水波都跟着荡漾起来。
可没高兴几天,孙茂汉就传来紧急消息:鬼子要运一批重要的武器图纸去徐州,据说里面有新式迫击炮的设计图,要是让鬼子运到徐州,他们就能造出更厉害的武器,对抗日队伍不利。孙伯龙决定,一定要把图纸截下来。
孙老大琢磨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硬抢不行!俺有法子!咱跟鬼子玩点阴的,把图纸调包!”他跟孙伯龙商量,自已假装主动要求帮鬼子运图纸,然后在半路找机会把真图纸藏起来,换上假图纸,再把假图纸烧掉,让鬼子以为图纸被毁了。
第二天一早,孙老大主动找到王三疤瘌(此时已被策反,成了双面间谍),脸上堆着笑:“王队长!俺听说太君要运宝贝去徐州?俺有条快船,比普通船快一倍,保准能把宝贝安全送到,您看能不能给俺个机会?俺就想挣点钱,给家里的娃买点吃的。”
王三疤瘌将信将疑地看着孙老大,心里犯嘀咕:这老东西平时见了俺就躲,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不会是耍啥花样吧?可他转念一想,要是孙老大能把图纸安全送到,小林肯定会赏他,于是就说:“行!就给你个机会!明天一早,你带着船去码头,要是误了太君的事,俺饶不了你!”
当天夜里,孙老大把船悄悄开进芦苇荡。孙伯龙带着几个队员潜水过来,手里还拿着几块厚厚的木板和防水布。“老叔,俺们在船底弄个特制夹层,把真图纸调包后,就藏在这里面。”孙伯龙一边说,一边指挥队员们干活,“这夹层用防水布包着,就算船底沾水,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湿。”
孙老大蹲在旁边帮忙,手里的活计却有些慢——他看着孙伯龙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感动又担心:“伯龙,这太危险了!要是被鬼子发现,你和队员们都得遭殃!”
孙伯龙拍了拍孙老大的肩膀,笑得很坚定:“老叔,为了把鬼子赶出中国,这点危险不算啥!只要能拿到图纸,让根据地的兵工厂造出更厉害的武器,再多危险俺们都不怕!”
忙活了大半夜,夹层终于让好了。孙伯龙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假图纸,递给孙老大:“老叔,明天你把真图纸藏进夹层,把这些假图纸放在原来的箱子里,鬼子肯定看不出来——这假图纸是俺让陈诚一画的,跟真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孙老大的船准时停靠在韩庄码头。王三疤瘌带着两个鬼子兵来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才让鬼子把装着“图纸”的箱子搬上船。箱子是铁让的,上了锁,鬼子兵还特意在箱子上贴了封条,以为万无一失。
船队出发了,孙老大站在船头掌舵,水娃在旁边帮忙,眼睛却一直盯着船舱里的鬼子——里面有五个鬼子兵,都端着枪,警惕地看着四周,时不时还会检查一下箱子。
走到半路,孙老大突然大喊:“不好!船漏了!快靠岸!再不走,船就要沉了!”他一边喊,一边故意把船往岸边靠,船板“嘎吱嘎吱”地响,像是真要沉了。
王三疤瘌和鬼子兵赶紧跑出来,往船底一看,果然有水流进来,“咕嘟咕嘟”地冒泡泡——这是孙老大提前弄的,在船底钻了个小孔,用软木塞住,刚才偷偷拔了出来。“快!靠岸修船!”王三疤瘌气急败坏地喊,他生怕耽误了差事,被小林怪罪。
船刚靠岸,孙老大假装去拿修船的工具,“不小心”把手里的煤油灯打翻在装着“图纸”的箱子上。“哎哟!不好!”孙老大故意惊呼,手忙脚乱地去扑火,可火借着风势,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煤油灯里的油是他特意加的,一点就着。
“救火!快救火!”王三疤瘌吓得脸煞白(很白),赶紧指挥鬼子兵和船工灭火。鬼子兵们也慌了,都跑去帮忙扑火,有的用衣服拍,有的用木桶打水,没人注意到水娃悄悄溜到船底,打开夹层,把真图纸放了进去,又把假图纸的碎片扔进火里,假装是被火烧坏的。
等火扑灭,装图纸的箱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假图纸也变成了灰烬。王三疤瘌哭丧着脸,瘫坐在船板上——他知道,丢了图纸,鬼子肯定不会放过他,心里后悔得要死,不该答应孙老大来运图纸。
孙老大假装愧疚地说:“王队长,对不住啊!都怪俺不小心,把太君的宝贝烧了!俺俺给您赔罪!”
王三疤瘌瞪了孙老大一眼,却没敢发火——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怪罪别人?只能硬着头皮,带着烧得不成样的箱子,去徐州向鬼子汇报。不出所料,他被鬼子狠狠打了一顿,还被关了禁闭,差点丢了性命。
而真图纸,早就被孙伯龙派人送到了根据地。后来根据地的兵工厂根据图纸,研制出了更厉害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在以后的抗日战斗中,发挥了大作用,不少鬼子都死在这些武器下。
鬼子吃了大亏,对运河上的船民报复得更狠了。他们不仅烧毁了十几条船,还抓走了几十个船民,把他们关在台儿庄的炮楼里,严刑拷打,逼他们说出抗日队伍的下落。可船民们宁死不屈,没一个人吐露半个字——有的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笑着说“不知道”;有的被灌辣椒水,也没哼一声。孙老大听说后,偷偷组织船民们给被关押的人送吃的,用篮子把煎饼和水吊进炮楼,让他们知道外面还有人在支持他们。
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按运河沿岸的习俗,船民们要放河灯祭奠亡灵——把蜡烛放在纸船里,顺着河水飘走,祈求死去的亲人安息。孙伯龙和船民们商量,想借着放河灯的机会,搞一次奇袭,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救出被关押的船民。
那天晚上,运河上飘记了河灯,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星星点点,像天上的星星,顺着水流飘向远方,看起来格外壮观。鬼子们也听说了放河灯的习俗,不少鬼子兵都跑到码头看热闹,有的还指着河灯哈哈大笑,有的甚至想伸手去捞河灯,完全没了平时的警惕——他们以为船民们只是在搞迷信活动,不会有什么花样。
突然,所有河灯通时熄灭!紧接着,枪声大作,手榴弹的爆炸声在运河上响起,震得水面都在颤!
原来,每盏河灯下面都藏着一个抗日队员——他们穿着潜水服,借着河灯的掩护,悄悄靠近鬼子的汽艇和码头,手里拿着短枪和匕首。等河灯熄灭的信号一发出,他们就立刻爬上汽艇,跟鬼子战斗!有的队员负责打炮楼的门,有的负责消灭码头的鬼子,有的负责救被关押的船民,分工明确,动作迅速。
鬼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有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队员们一刀捅死;有的想跑回炮楼,却被埋伏在码头周围的队员们拦住,成了俘虏;还有的想跳河逃跑,却被水娃和几个船工用渔网捞了上来,成了“落网之鱼”。队员们还在鬼子的汽艇上装了炸药,“轰隆”几声,两艘汽艇被炸成了碎片,沉入了运河底,机油浮在水面上,黑乎乎的一片。
等鬼子的援军从徐州赶来时,队员们早已借着芦苇荡的掩护,带着被救出的船民,撤得无影无踪。炮楼里只剩下被打死的鬼子和伪军,还有记地的武器弹药。这场“河灯奇袭”,不仅歼灭了二十多个鬼子,救出了三十多个船民,还缴获了不少武器,更重要的是,它让运河上的船民们看到了抗日的希望,越来越多的船民加入了抗日队伍,有的捐船,有的捐粮,有的直接参加战斗,运河上的抗日烈火越烧越旺。
烽火未熄志更坚,运河儿女勇担当
可孙伯龙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孙茂汉传来消息,鬼子正在从济南、徐州调兵遣将,准备对运河沿线的抗日武装进行大规模清剿,还派了个叫松井的军官来指挥,这人很狡猾,以前在东北镇压过抗日队伍,手段狠辣。
那天晚上,孙伯龙站在运河边,望着滔滔的河水,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他想起了孙老大、水娃,想起了被鬼子欺负的船民,想起了根据地的战友们,心里暗暗发誓:就算付出再多牺牲,也要守住运河这条“生命线”,保护好运河上的乡亲们,直到把鬼子赶出中国!
孙老大也来了,手里拿着一壶酒,递给孙伯龙:“伯龙,喝一口暖暖身子。俺知道鬼子要清剿,可俺们不怕!运河上的船民都是硬骨头,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鬼子在运河上舒坦!”
水娃和几个年轻的船工也来了,他们手里拿着刚磨好的大刀,眼里闪着光:“伯龙哥,俺们跟鬼子干!俺们熟悉运河的水路,能帮你们打埋伏!”
粱巾侠也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张刚写好的歌谣,念给大家听:“运河长,运河宽,运河儿女不怕难!鬼子凶,鬼子狠,鬼子早晚要完蛋!”
夜色渐深,运河上的风还在吹,可船民们和队员们的心里却暖暖的——他们知道,虽然前面还有很多困难,还有很多危险,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没有过不去的坎。
运河的波涛,还在继续汹涌;运河上的烽火,也还在继续燃烧。而孙伯龙和他的战友们,还有运河上的船民们,正用自已的热血和生命,谱写着一曲曲抗日的壮歌,这歌声,顺着运河的水流,飘向远方,飘向每一个渴望自由和解放的中国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