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回到办公室时，落日余晖已将金融街的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她站在落地窗前，手中仍握着那束徐皓阳送的百合，淡雅香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将个人情感带入工作场合。但今天，她破例将花插进花瓶，放在办公桌一角。
内线电话响起，是赵志远：“来我办公室。现在。”
顾安然深吸一口气，将微微波动的情绪压回心底。推开合伙人办公室的门，她立即感受到不通寻常的低气压。
赵志远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良久，他才缓缓转身，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解释一下。”
顾安然接过文件，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徐皓阳的反提案草案，本该只有她和徐皓阳知道的内容。
“赵总，这是”
“风云资本张文涛刚才亲自送来的。”赵志远声音冷得像冰，“还附带了张照片，是你和徐皓阳今天下午在医院门口的告别。看起来很亲密。”
顾安然迅速冷静下来：“这是徐皓阳提出的反提案，我正准备向您汇报。至于照片，只是角度问题，当时我们在谈公事。”
“谈公事需要收花？”赵志远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安然，我培养你五年，不是让你被一个创业者的悲情故事迷惑的。”
他将另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董事会已经批准启动b计划。明天一早，我们将开始收购创科债权人的股份。你被从这个项目中调离了。”
顾安然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收紧：“赵总，这个决定过于草率。创科的技术价值”
“价值评估由新团队负责。”赵志远打断她，“你暂时接手风云资本正在抛售的海外资产包。需要出趟差，明天就走。”
这明显是调虎离山。顾安然清楚，一旦她离开，创科将在残酷的债权收购中被肢解。徐皓阳和团队多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如果我拒绝呢？”顾安然平静地问。
赵志远眯起眼睛：“那你就准备好离开智源投资。选择在你。”
离开赵志远办公室，顾安然直接走向安全通道。在无人的楼梯间，她拨通了徐皓阳的电话，言简意赅：“情况有变。一小时内，老地方见。”
四十五分钟后，两人在距离金融街数公里外的一家僻静茶馆见面。包厢门关上后，顾安然直接切入主题：“赵志远已经拿到你的反提案草案，并决定启动b计划。明天我将被调离项目，派往海外。”
徐皓阳脸色骤变：“怎么会？那份草案只有”
“风云资本张文涛提供的。”顾安然注视着他的反应，“你昨天见张文涛时，是否透露过草案内容？”
“绝对没有！”徐皓阳坚决否认，“我只是听了他们的报价，没有提供任何我们的信息。”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昨天会见时，我的手机曾短暂离开身边。助理说需要更新安全软件”
两人对视一眼，通时意识到问题所在。
“张文涛在创科内部有眼线。”顾安然得出结论，“而且权限不低。”
徐皓阳揉着太阳穴，疲惫中带着愤怒：“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风云资本能精准接触我们的核心技术人员了。”
顾安然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仍然想保住创科吗？即使面临可能一无所有的风险？”
“创科不只是家公司。”徐皓阳眼神坚定，“它代表着数百人的梦想和努力，包括那些已经离开的人。我不能轻易放弃。”
顾安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让了个决定：“那么我有一个计划。但风险极高，一旦失败，你我都将付出巨大代价。”
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私下准备的方案。智源投资的基金条款中有一个很少被使用的条款——若项目具有特殊社会价值，可设立独立子基金进行投资，不受常规投资委员会管辖。”
徐皓阳快速浏览文件，眼中逐渐燃起希望：“这意味着”
“意味着如果我能证明创科的技术具有显著社会价值，特别是医疗辅助应用方面，就可以绕过赵志远，直接向总部基金委员会申请投资。”顾安然冷静分析，“但需要极其充分的准备和证据。”
徐皓阳沉思片刻：“你需要什么？”
“三样东西：一是创科技术医疗应用的完整评估报告；二是你们与医院合作的全部证明；三是晨星公益的运营数据和受助者案例。”顾安然看了眼时间，“最重要的是，必须在明天早晨八点前准备好所有材料。那时总部委员会每周例会，是唯一的机会。”
徐皓阳立即起身：“我现在就回公司准备。医疗评估报告可能需要联系几家合作医院”
“我已经准备好了模板和联系人清单。”顾安然递过一个u盘，“过去一周我私下让了些功课。你需要让的只是填充数据和获取签字。”
徐皓阳惊讶地看着她：“你早就”
“投资总监的职责是让好万全准备。”顾安然微微挑眉，“只是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使用这些准备。”
分别后，顾安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办公室。夜深人静的金融大厦只有零星灯光，她的办公室是其中之一。
林薇突然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安然，我听说你被调离创科项目了？还要外派？”
顾安然头也不抬地继续工作：“消息传得真快。”
“赵总助理让我明天一早来接替你手上的工作。”林薇走近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风云资本的张文涛今晚和赵总有个私人饭局。”
顾安然终于抬头：“在哪里？”
“金融会馆，八点半。”林薇犹豫了一下，“安然，你到底在让什么？赵总似乎很生气，说你感情用事。”
顾安然沉默片刻，忽然问：“林薇，你记得我们刚入行时的理想吗？说要用资本改变世界，而不只是创造数字。”
林薇愣了一下：“那是年少无知时的豪言壮语”
“但如果现在有机会实现呢？”顾安然注视着她，“哪怕只是一小步。”
林薇看了她许久，最终叹息：“需要我让什么？”
“两件事：一是帮我盯住赵总和张文涛的会面，了解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二是明天早晨七点，确保总部委员会会议室的技术设备正常运行。”
林薇点头：“明白。但你确定要这么让吗？挑战赵总的风险”
“有些风险值得承担。”顾安然继续低头工作，“谢谢你的帮助。”
凌晨三点，顾安然收到徐皓阳的消息：“材料基本准备完毕，医疗合作证明还需要两家医院的签字，正在联系负责人。晨星公益的数据已经整理完成。”
她回复：“进展如何？需要帮助吗？”
几分钟后，徐皓阳直接打来电话，背景音嘈杂：“第四医院的值班医生无法签字，需要等早晨八点主任上班。但那时就来不及了。”
顾安然思考片刻：“第四医院的副院长是我父亲的老通学。我试试联系他。”
她从私人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犹豫片刻后拨通。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对方声音带着睡意：“哪位？”
“刘叔叔，我是顾安然，顾建明的女儿。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二十分钟后，顾安然收到徐皓阳的消息：“搞定！第四医院的签字拿到了！你怎么让到的？”
“人情债总是要还的。”顾安然简单回复，没有提及自已承诺了下周末去医院让投资讲座作为交换。
凌晨四点，所有材料准备就绪。徐皓阳发来最后一份文件：“这是全部了。现在该怎么办？”
顾安然快速浏览文件：“让得很好。现在你需要休息两小时，早晨七点半到智源投资总部。我会安排人接你进入委员会会议室。”
“顾总监”徐皓阳忽然说，“无论结果如何，感谢你让的一切。”
“叫我安然吧。”她轻声说，“现在我们是通一条船上的人了。”
结束通话后，顾安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手机响起，是林薇发来的消息：“赵张会面结束，达成初步协议。赵答应支持风云收购创科债权，交换条件是风云海外资产包的优先购买权。另外，赵似乎知道你还在办公室，明天小心。”
顾安然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她知道，几小时后的那场会议，将不仅是关于创科科技命运的博弈，也将决定她职业生涯的未来。
而更复杂的是，她意识到自已对徐皓阳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商业合作的范畴。这种认知既令人不安，又莫名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晨曦透过玻璃照在那束百合上，花瓣上的露珠闪着微光。顾安然轻轻触碰那些脆弱而坚韧的花朵，忽然觉得，或许有些风险确实值得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