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府里另外资历老一点的下人,多数也都把他称作“相爷”或“大人”!
他转过身去,几步大步跨至床前,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紧紧盯着苏见月那张因发烧而潮红的面庞。
苏见月看上去陷入了极深的梦魇里,躯体微微抖动,眼角微微渗出泪,又下意识地发出轻声的呢喃,这次稍微清晰了一点儿:“少爷……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怕……”
裴景珏的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紧!
他忍不住靠近想要近距离听清她的呢喃,苏见月却从噩梦里面惊醒,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苏见月眼神显现出迷茫感,有着高烧过后的虚弱跟恍惚,当她发现眼前放大的是裴景珏那张冷峻的脸的当口,梦中跟现实交织起来的恐惧让她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全然苏醒!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好像梦到了以前的日子,还高声喊了少爷?!
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
后背惊出冷汗一层。
她强行稳住几乎要跳出喉咙的那颗心,重重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用痛感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相爷,您怎么在这儿待着?”
裴景珏深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让苏见月觉得自己几乎无处遁藏。
她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微微抖动摇,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沉稳。
裴景珏站直身体,又变回了一贯的冷漠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有过一样。
他淡淡道,“允礼哭着到本相面前苦苦哀求,说你病得十分严重。”
听到这话,苏见月心中紧绷的弦松了松,连忙道:“感谢相爷的救命之恩,妾身一定谨记。”
“既然清楚,以后就安分些,别再招惹裴婉汐,她脾气不好。”
裴景珏说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苏见月心中只觉得讽刺。
招惹?脾气不好?裴婉汐何止是脾气不好,她根本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以折磨人为乐!在她眼里,自己这样的人,恐怕连人都算不上。
但她的神情却丝毫未露端倪,只是低着头顺从地回应道,“臣妾以后一定说话做事小心,离二小姐远点。”
裴景珏瞅见她这副恭顺的样子,想到刚才那两声呓语,心里虽然满是疑惑,但是并不打算过多的询问,会叫他少爷的那个蠢丫头已经死了。
他最后瞧了瞧这冷清的房间,终归没再开口,转身之后离开。
他一走,苏见月才像虚脱一般,瘫软在床榻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刚才差一点就暴露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允礼立刻跑了进来,扑到床边,带着哭音道:“娘亲!您吓死允礼了!您还疼不疼?”
看着儿子担忧恐惧的模样,苏见月心中一片酸软,轻轻抚摸他的头:“娘亲没事了,别怕。”
允礼却握紧了小拳头,眼圈红红地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和身上的伤,突然低声道:“娘亲,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相府!允礼以后可以去街上帮人写信、抄书赚钱!允礼一定能养活娘亲!我不想让娘亲在这里受欺负了。”
自从来到这里娘亲就没有安生日子,还不如以前在乡下的生活,最起码能够吃饱穿暖。
苏见月心中巨震,看着早熟得让人心疼的儿子,鼻子一酸,却强压下情绪,板起脸严肃道:“允礼,不许胡说!娘亲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堂堂正正考取功名,这就是对娘亲最好的报答。”
离开相府的事情她确实有想法,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允礼牵扯进来,更不能让他为这件事耗费心神。
允礼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抿紧了嘴唇,低下头,小声应道:“允礼知道了。”
但他低垂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和暗芒。
他一定会将娘亲护在自己的身后,让娘亲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辱!
次日,苏见月的高烧虽退,但浑身依旧酸痛无力,只能虚弱地卧病在床。
允礼乖巧地守在一旁,捧着书小声读着,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母亲。
院门忽然被人不客气地推开,裴婉汐带着杜云窈,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苏见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裴婉汐立刻用团扇掩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脏东西,对杜云窈笑道:“云窈姐姐你看,这可真是丫鬟的身子主子的病!才晒了多大一会儿太阳,就躺了整整一天,真是金贵得很呐!”
杜云窈嘴角轻笑,“苏夫人毕竟有一副好皮囊,若是不好好的照顾着身体,以后还怎么照顾裴探花?”
苏见月听着这刺耳的嘲讽,心中冷笑,却懒得与她们争辩,只闭着眼假寐,全当是疯狗在吠。
裴婉汐见她不理不睬,觉得被无视,心中更是不快,走上前几步,声音拔高,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见月,别以为装死就能蒙混过去!我告诉你,给我识相点,离我哥远点!别以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痴心妄想!不日哥便会迎娶云窈姐姐进门,你若是再敢耍什么狐媚手段,小心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迎娶杜云窈?
苏见月心中微微一震。
她并未听到任何风声,裴景珏那边也毫无动静。
她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极淡的异样,随即又被冰冷的现实覆盖。
他要娶谁,与她何干?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夏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是裴婉汐和杜云窈,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尽管吩咐,老身一定办妥。”
裴婉汐斜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苏见月,讥讽道:“来看看咱们金贵的苏夫人,昨日不过晒了会儿太阳,就劳动府医半夜看诊,真是好大的排场!”
夏氏一听,拍着大腿开始诉苦抱怨:“二小姐您快别提了!可不是嘛!惯会装模作样,摆谱拿乔!一点小病小痛就闹得人仰马翻!哪有半点为人妻、为人媳的样子!”
“您是不知道她在乡下时候那副德行!又懒又馋,还不孝顺!整天就知道躲懒耍滑,顶撞婆母!要不是我们长安心善,看她可怜……”
她唾沫横飞地将苏见月在岭南时如何不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还说苏见月不守妇道,在外面勾三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