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裴贺宁便轻笑出声,过了良久,才正色道:“阴险狡诈,心思深沉之辈。”
沈南音有一瞬的怔愣,倒也不恼,只笑着垂眸抿了口茶水,“说了这么多,裴公子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此次寻我,可是有事?”
裴贺宁沉默不语,微垂的长睫挡住了他眼底的冷意。
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桌面,发出的阵阵沉闷声响如同敲击在沈南音的心间一般,叫她有些不适。
良久过后,裴贺宁才勾唇问道:“沈小姐当真不知户部那卷宗之事?”
沈南音一愣,随即反问出声:“裴公子再次旧事重提,难不成户部至今都还没有找到凶手吗?”
两相对峙,裴贺宁敛了眸光,轻轻点头,“事关重大,沈小姐想从中寻些东西,在下亦然。”
“不过在下只是比沈小姐晚去了一步而已,便只能看到那残缺的卷宗。”
他说着,扯了扯唇角,“说来奇怪,户部所有卷宗中只有那一本残缺,其他的皆完好无损。”
下一瞬,他倏地抬眸,紧紧盯着沈南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偏偏那一本,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也恰好是在沈小姐去过户部之后”
“这么多的巧合凑到一起,在下也不得不再啰嗦一些,旧事重提。”
“若裴公子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沈南音起身剪了剪烛火,笑问:
“裴公子若是不信,便将此事捅到大理寺去,让他们给你一个公道,回答你的疑惑,如何?”
话虽如此,可她却断定裴贺宁不敢宣扬,毕竟他想要的东西,与自己想查的就是同一样。
若他已被梁文帝认回便罢了,可此刻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如果贸然捅出此事,只怕他也不一定能活着见到梁文帝。
更何况,即便他知晓了真相,以他如今的权力,也难以对沈家动手,他再怎么愤怒,也会隐忍到登基之后再作打算。
毕竟,上一世的他便是这般,待羽翼丰满之时,才敢不顾朝臣劝阻与天下人为敌,彻底同将军府撕破脸。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的交汇着,见沈南音眸光丝毫不见躲闪,裴贺宁倏然轻笑,“既然沈小姐这般说了,那在下便没有不信的道理。”
“更何况,在下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而已,如何能请得动大理寺的人?”
听了他的这话,沈南音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看来裴贺宁依旧如上一世那般,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万全的准备,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将人一击毙命。
今生,她又该如何应对,才能扭转沈府的结局,护父兄一世平安
“今夜是在下打搅了,沈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免得课业完成不了,到时候在下也是会罚你的。”
说罢,裴贺宁站起了身子,他深深的看了对面的少女一眼,随即缓步朝房门处走去,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暗夜中。
沈南音有些呆愣的看着院中,任由冷风拂过她鬓角的几缕青丝。
掌心的冷汗被风一吹,隐隐泛着寒意,不过须臾,她的双手便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良久,她才像是缓过神来,撑起身子缓步朝书桌前走去。
随着炭盆乍燃一瞬,她先前写的文章瞬间被火舌卷进其中,冰冷的指尖也被这飘起的火苗温暖了些许。
火光将她面容照亮了片刻,不过几息便小了下去,唯有燃烧殆尽的宣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此刻,她才像是彻底解脱了一样,无力的跌坐回椅中,愣愣看着炭盆中的灰烬,紧攥成拳的双手也在隐隐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