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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徐昭昭结结巴巴,又硬着头皮在宣纸上描画了几笔,硬是写完了整个字。
结果不出所料,那纸上的墨字奇形怪状不忍直视。
祠堂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笑声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此起彼伏的议论。
“这叫会书法?我孙子用毛笔画画都比她强!”
“啧啧啧,这脸丢大了,还市里的大奖呢?”
“装的吧?为了那十万块钱,脸都不要了。”
我爸妈的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我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爸则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徐昭昭终于崩溃了,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扔下笔,转身扑进我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写了!我不要写了!你们都欺负我!”
这场闹剧,终于在她惊天动地的哭声中被推向了滑稽的顶峰。
而我,始终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徐家列祖列宗面前,上演着最拙劣的戏码。
够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在徐昭昭的哭声和众人的嘲笑声中,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人群。
我的脚步很轻,然而,嘈杂的祠堂,随着我的靠近,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讶,有疑惑,有不解。
我无视了父母和徐昭昭震惊到扭曲的表情,径直走到香案前,停下脚步。
我先是对着三叔公微微一躬,然后才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祠堂。
“三叔公,我妹妹不擅书法,这幅字,是我的。”
全场死寂。
我能感受到我妈那想杀人的目光,她嘴唇哆嗦着,想骂我,却在三叔公威严的注视下,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没有再看他们,我的目光,只落在三叔公身上。
看着那张在信中想象了无数次的、布满风霜却依旧矍铄的脸,我微微地笑了。
“海伯,别来无恙。”
海伯。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清楚地看到,三叔公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笑。
他认出我了。
我不再多言,转过身,从笔筒里,重新拿起那支被徐昭昭丢弃的毛笔。
我将那张被弄脏的宣纸挪开,铺上一张新的。
研墨,蘸墨,提笔,悬腕。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的眼里,只有眼前这一方雪白的宣纸。五年来的委屈,五年来的隐忍,五年来的坚持,全都凝聚在了我的笔尖。
我对三叔公说:“您说过,想看我亲手写一幅字。”
话音落下,笔尖也随之落下。
我写的,不是“厚德载物”。
而是诸葛孔明的《诫子书》。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我的笔锋时而藏锋内敛,时而又凌厉张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我骨血里生长出来的一般,带着我所有的不屈与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