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扯了扯肩膀上的手,没扯动,轻声询问:“你能松手吗,我疼。”
萧漪连忙抬起手,她花了好一会才接受萧则抢夺人妻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实,看向面前的姜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虽然姜宜是挺好看的,做人总该有底线啊!
总不能看中就把人抢回来,他这一下破坏两个家庭,姜宜的父母夫君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姜宜又往里退了一点,问道:“你怎么了?”
萧漪立刻摇头:“我没事,我就是在想你的家人肯定很着急吧。”
姜宜沉默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颇为扎心,连忙补救:“我是说他们肯定会来找你的。”
“要不,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帮你去找他们,让他们报官,把你救回去。”
萧漪自诩正直,大义灭亲的事她顺手就做了。
抢是绝对不行的,她不同意,死去的父王母妃也不能同意。
姜宜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垂着头,忽然又不说话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漪歪着脑袋看她,好奇道:“你不想走吗。”
说着,她露出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我……萧则还不错,不想回去了?”
姜宜立刻摇头:“不是的。”
她面色凝重,紧紧拧着眉头,想要辩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漪深深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说,我也没法帮你。”
她插手这件事,本来就冒着被萧则罚的风险,管太多她会倒霉的,正欲起身离开。
姜宜一愣,目光微动,忽然拉住萧漪的衣袖:“你别走,我告诉你。”
萧漪一屁股坐回去,盯着她道:“你说吧。”
姜宜简略地说明事情经过,隐去了其中细节。
萧漪听完反应有些奇怪,她盯着姜宜的脸,问道:“你还想回去?”
“他们都把你卖了,干嘛要回去!”
姜宜脸色苍白,无力的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喝醉了,才会……。”
“这种话,你也信?”
“他喝醉了,怎么不把自己卖了,我怎么不见喝醉的人跑去官府闹事,都是回家打妻子儿女,都是借酒装疯的贱人。”
姜宜解释:“不是这样的,夫君为我拒绝了母亲纳妾,所以才在外面流连,一时糊涂被人带着饮酒赌博,他以前不这样的。”
“而且他对我很好。”
萧漪听完,面色有所缓和,看着姜宜苍白的脸,和裹着布条受伤的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问:“你这个是自己弄的,还是……”
姜宜点头,承认是自己撞的。
“你还真寻死啊?”萧漪惊道。
姜宜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留在这里,或者被卖去别处,生不如死……”
卖去别处?
萧则费心费力把人藏在这里,怎么可能卖掉,他对姜宜这么上心,至少也是喜欢的。
萧漪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又怕她以为自己在给萧则说话,纠结地把嘴闭上。
半晌,她才开口:“你真的想回去?”
姜宜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殷切,主动抬手拉住萧漪:“你愿意帮我吗?”
萧漪眨眨眼:“要不你告诉我,父母的地址,我让他们来接你回家。反正你前夫签了典妻契书,他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姜宜忽地松了手,声音沉沉:“我父母已经不在了。”
萧漪连忙捂着嘴,视线转了一圈,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行吧,我帮你,但是我只能帮你递个消息,再多就不行了。”
姜宜眼眸迸发出亮光,忙道:“你帮我递消息就好,只要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救我的。”
萧漪扫了一圈,这屋子里空空荡荡,没看到笔墨纸砚,转过脸看姜宜:“你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帮你带过去,这样他们也比较容易相信我的话。”
姜宜摸了一下自己身上,头上的首饰早就被收走了,衣服也不是梁家的,目光落到腕间的翡翠镯子,这是她母亲留给自己的。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
但如今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东西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姜宜闭上眼睛,忍痛把镯子取下来,递给萧漪:“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直贴身带着,府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会相信你的。”
萧漪对着光看了一眼成色,是极好到料子,姜宜的父母定然是疼爱她的,可惜走得太早,不然一定会护着她。
她将镯子捏在手里,又问:“你不怕我骗你,收了你的东西不办事?”
姜宜摇头:“我相信你,除了你没人愿意帮我。”
说到后话,她的声音明显变得低落。
姜宜眸中泛起一层水光,面容苍白,浅淡的唇抿直,像是在强压悲伤,但她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如果人真被卖掉,这镯子也抱不住,有希望总要试一试。
萧漪看得心软,费力取下手里的羊脂玉镯,一把塞到姜宜怀里,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这个我母……亲留给我的,抵押给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话带到的。”
她站起来就准备去找人,忽地想起来姜宜还没跟她说前夫家在哪儿。
“城南,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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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漪撩开窗帘,眯着眼睛打量梁府的牌匾,和附近的景物,应该就是姜宜说的地方了。
她来看姜宜这事肯定瞒不住,府里的人都是墙头草,风一吹就往萧则那边倒,她只能抓紧那事办了,让萧则先发现,肯定不让她再出来。
萧漪被扶着下马车,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冲出来的人拦住了。
侍卫架着青衣女子,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绿蕊定定的看着萧漪的手,被两个侍卫架着,又依旧伸手去抓,嘴里喃喃道:“小姐,小姐……”
萧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腕间的镯子,缓步走过去,抬起左手:“你认识这个镯子的主人?”
绿蕊恨声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你还给我。”
她眼神凶狠,挣扎想扑向萧漪,被侍卫死死拦住:“你还给我!”
萧漪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小姐叫什么?”
绿蕊瞪着眼横她,骂道:“你不配知道。”
萧漪看梁府的下人都这么护着姜宜,对她感情深厚的话信了几分,也许真是被设计了呢。
她正色道:“是姜宜让我来给你们送消息的,她现在人在安郡王府,快让你家主人去救她。”
听到这句话绿蕊瞬间安定下来。
她抬眸怔怔地望着萧漪,落下泪来,略微散乱的发丝,显出几分狼狈憔悴。
“你别哭啊,你不是好消息吗,”萧漪用丝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把镯子取下来给绿蕊,“你赶紧去给你家主人传话,我不方便待太久。”
绿蕊捧着双手接过,哭道:“谢谢你,姑娘你一定会有福报的。”
萧漪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才矜持地笑出声。
在庙里头吃斋跪佛,那有在外头做善事积德。
绿蕊将镯子小心收进怀里,小跑着进了院里,还没进门便柳惜拦住她,“夫君正休息呢,你慌慌忙忙往里边闯什么!”
她扫了眼旁边的几个小丫鬟,喝道:“你们都是瞎的吗,还不把人撵走。”
几个小丫鬟为难地拦住绿蕊,小声道:“绿蕊姐姐,你快走吧。”
姜宜失踪的第二天,柳惜就被梁氏塞到了梁安顺床上,收了她做了柳姨娘,现在已经是半个主子了。
绿蕊见不得她端女主人架子,但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握着拳头转身往主院跑。
“算她识相。”
不然我非要狠狠赏她几个耳光,让她看清自己下贱的地位。
柳惜白了眼绿蕊,抬手示意丫鬟们扶着自己回去,炫耀道:“你们都给我小心点,我肚子说不定已经有了少爷的骨肉,磕着碰着仔细你们的皮!”
“奴婢知道错了,柳姨娘。”
几个小丫鬟心惊胆战地搀扶着柳惜,走在最后的丫鬟瞟了眼绿蕊,见她往主院的方向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绿蕊姐姐就是当局者迷,府里上下早就看出来,老爷少爷都不想再找夫人了。
她死在外面就算了,被糟蹋了还回来,反而是咱们府里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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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
“你们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见老爷。”绿蕊被推了一把,重重摔在地上,头晕目眩,下意识摸了把怀里的镯子。
她这几日精神紧绷,守在门口,没怎么好好吃饭,也没了闯进去的力气。
“赶紧滚,打扰了老爷主母,有你好果子的吃。”
主院都是梁氏的人对谁都不留情面,何况她们都是跟柳惜交好的姐妹。
绿蕊爬起来,咬牙道:“我有小姐的消息要汇报,让我进去见老爷!”
院里的丫鬟们噗嗤笑出了声:“你家小姐早不知道被卖到哪个窑子里了,找到了又怎么样,在外头五天五夜,不知道得多脏。”
“你们胡说!”绿蕊红了眼,冲上前去撕扯那丫鬟的嘴,却被几个人抓住手脚扔出去。
为首的丫鬟狠狠踹了她一脚,讥讽道:“实话告诉你,这两日主母已经找了人保媒,未来夫人是丝绸庄的王家四小姐,有钱有势身家清白,不是什么破落户都配和王小姐比的。”
绿蕊一直护着怀里的镯子,后腰被踹得生疼。
她站不起,眼泪顺着流到地面,咬牙不肯发出声音,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
围着她的人走了好一会,绿蕊才勉强爬起来,缓慢走回自己院子。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掌心贴着怀里的镯子,近乎安慰地想:等少爷清醒过来,一定回去救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