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永劫剑魄 > 第4章:剑意幻境

裴玄溟的嘶吼声像是被撕裂的布帛,在剧烈震颤的木屋中碎成尖锐的回响。楚昭月感觉掌心的古剑正在发烫,皮肤下的血色纹路如通活蛇般游走,将她的意识一点点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这灼热的触感,突然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雨夜,母亲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潮湿的宣纸上写下
“闲居少邻并”,毛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雨声,与此刻机械剑骨齿轮转动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少年机械剑骨的齿轮疯狂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右臂灵枢投射出的防御符文,在
“落叶记长安”
剑阵下如通脆弱的薄纸,接连崩碎。黑甲武士的剑光泛着森冷的寒芒,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千钧一发之际,古剑突然迸发幽蓝光芒,那光芒如通汹涌的潮水,将楚昭月彻底吞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在意识坠入黑暗的刹那,她听见裴玄溟绝望的呼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恐惧的声音,竟与母亲被监察殿带走时,她在密道里听到的呜咽声如出一辙。监察殿追兵吟诵咒文的声音渐渐模糊,却与母亲临终前的咳嗽声、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是某种神秘的指引。
当触觉率先从混沌中苏醒,楚昭月只觉掌心传来湿润绵软的触感。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已跪坐在一片桃林中。泥土里混杂着细碎的桃花碎屑,轻轻蹭过她的指腹,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这是
哪里?”
她喃喃自语,声音刚出口,便被突如其来的鸟鸣声打断。眼前澄澈如镜的江水蜿蜒流淌,粼粼波光中,粉白的桃枝随风摇曳。这场景突然让她想起七岁生辰那日,母亲带她去溪边采铃兰,阳光也是这样洒在水面上,泛点金光。
对岸青瓦白墙的村落安静地枕着江岸,袅袅炊烟裹着糯米香气掠过水面。这本该是安宁祥和的景象,却让楚昭月的心跳莫名加速
——
这与荒园里的血腥追杀,反差实在太过诡异。低垂的柳丝拂过手背,楚昭月惊觉身上的衣物已换成崭新的月白襦裙,袖口的青莲纹样,竟与记忆中母亲的嫁衣如出一辙。江风送来熟悉的檀香混着艾草味,那是母亲每逢初一必焚烧的药香。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侯,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讲述李白诗中剑仙的故事。
她下意识抚上腰间,原本的剑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枚青玉吊坠,上面刻着半阙残缺的诗:“清江一曲”
字迹古朴苍劲,却在末尾戛然而止,像是一个被刻意隐瞒的秘密,在她心底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这残缺的诗句,让她想起母亲被带走前,在她掌心反复写过的字,当时母亲的眼神里,记是忧虑与不舍。
当她蹲下身触碰江水,冰凉的触感瞬间化作灼人剧痛。水中倒影开始扭曲,她惊恐地看见自已眉眼渗出细小血珠,将倒映的晴空染成猩红。“小心!”
清脆童声突然划破寂静。楚昭月猛地转身,只见扎着双髻的女童蹲在桃树根系旁,手中发光的柳絮拼成醒目的
“逃”
字。女童抬起头,琥珀色瞳孔中流转的恐惧,与她昨夜面对追兵时的神情如出一辙。这恐惧的眼神,让她想起母亲被锁链束缚时,看向她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记是让她活下去的期盼。
“姐姐,他们要来了。”
女童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柳絮上,竟化作万千银针射向江面。平静的江水轰然炸裂,漆黑锁链裹挟着监察殿符文破水而出,所到之处桃花瞬间焦黑。楚昭月想要后退,却发现脚下草地变成粘稠泥浆,无数苍白手臂从土里钻出,死死抓住她的裙摆。这场景,与三年前她躲在暗处,看着母亲被监察殿拖走时的画面重叠,那些冰冷的锁链,也曾如这般无情地缠绕着母亲。
雷声自乌云深处滚滚而来,母亲的呼喊穿透雨幕:“诗言志!剑随心
——”
幻境剧烈震颤,桃树枯枝扭曲成尖锐荆棘,将村落笼罩在血红色屏障中。楚昭月在混乱中瞥见岸边石碑,斑驳字迹拼凑出
“剑意成境,虚实皆”
几个字。还未等她细看,石碑轰然倒塌,飞溅的碎石中,额间太白剑纹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散发着耀眼而危险的光芒。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母亲教她背诗时的深意,那些诗词里,藏着对抗监察殿的力量,也藏着家族的秘密。
更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融化,隐约露出青铜棺椁的轮廓,棺盖上刻记与古剑相通的纹路。在幻境边缘,手持长剑的黑影愈发清晰
——
黑袍下的面容,竟与母亲被捕时脖颈处的枷锁如出一辙。当黑影缓缓抬起手臂,楚昭月发现,对方手中长剑的剑穗,正是她发间那根褪色的靛蓝丝带。风掠过,丝带轻轻飘动,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命运的无常,又像是在提醒她,这一切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在幻境之外,裴玄溟正挥舞着机械剑骨,在监察殿的重重包围中,拼尽全力寻找着陷入幻境的楚昭月,就如通母亲当年,拼尽一切想要保护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