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荒田，枯草低伏，陈砚舟与赵老栓并肩而行，脚底踩碎干裂的土块。
他袖口星图微闪，右手食指在大腿外侧轻敲三下，节奏短促稳定。
赵老栓斜眼看他：“你这手，总敲，像在数什么。”
“在算。”陈砚舟没回头，“下一步走多远，费多少力，值不值。”
赵老栓哼了一声：“城里黑市才卖种。但去一趟，九死一生。巡兵抓私贩，地痞抢活人，粮商更黑——掺沙子、霉谷当好种，吃了地不长苗，人还拉肚子。”
陈砚舟停下，从腰间解下银牌，递过去。
赵老栓一愣：“这是？”
“‘屯’字牌。若三月后田无收成，它归你。”陈砚舟声音平直，“你信我一日，我押命三月。”
赵老栓盯着银牌，指腹摩挲那枚刻字。
半晌，他收下，塞进怀里：“走。夜里进，天亮前出。走小巷，绕西门。”
两人不再多言，穿荒地向西。
永安县城在十里外，城墙塌半，官军只守东门，西面早成野路。
入夜，城西废巷深处灯火幽微。
暗市已开。
数十个摊位沿断墙排布，布帘遮面，货物不标价，只看人开价。
有人卖铁钉，有人换盐块，最多的是粮——麻袋堆着，气味混杂，霉味藏在谷香后头。
陈砚舟径直走向一个角落摊位，摊主裹头巾，面前摆三袋谷种，标签写着“陈年粟种，保芽九成”。
赵老栓弯腰抓一把，搓了搓：“看着不错。”
陈砚舟没动，只盯着那堆谷粒。
他伸手，从袋口抓起一小撮，指腹碾压，感受颗粒硬度与湿度。
右手指节在袖中轻敲一次，推演启动。
意识中数据浮现：
水分含量：187（超标）
霉变率：23
杂质比例：沙粒占重12
发芽率预估：＜40
结论：不可用，播后绝收概率87
他松手，谷粒落回袋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要百斤豆种。”他转向隔壁摊位，语气平淡。
摊主是个瘦脸汉子，抬眼打量：“豆种？稀罕。你拿什么换？”
“草木灰两百斤，旧铁犁头一个。”陈砚舟报出。
摊主眯眼：“灰从哪来？铁头呢？”
“灰在庙后堆着，铁头明日送来。先看货。”他伸手抓起对方袋中豆种，指腹碾压，心中一算，右手在袖中轻敲两下，推演启动。
水分含量：112
霉变率：＜2
颗粒完整度：94
发芽率预估：88
结论：可用，优先置换
他点头：“就这袋。明晚交货。”
摊主迟疑：“你……怎么知道我要铁犁头？”
“你摊上摆着半截犁刃，锈得只剩铁骨，显然是缺替换件。”陈砚舟收回手，“铁匠人不打铁，等于兵没刀。”
摊主笑了：“你这书生，眼睛毒。”
赵老栓跟上，低声问：“刚才那家不行？”
“谷种霉了，掺了沙，播下去，三个月白忙。”陈砚舟声音低，“他们卖的不是种，是绝户。”
赵老栓脸色一变：“敢耍我？”
“别动。”陈砚舟按住他手臂，“现在翻脸，我们出不了巷。”
他目光扫过四周，几个黑影在巷口晃动，腰间鼓起，显然是棍棒。
暗市有规矩——交易不成可走，动手者，三倍赔偿，或被扔进枯井。
他拉着赵老栓退后两步，低声：“等明日换完豆种，再清算。”
赵老栓咬牙，却没再动。
两人悄然离市，沿墙根返回荒田。
夜风卷着尘土，陈砚舟右手在袖中轻敲，三短一长，像是在确认某种频率。
次日黄昏，陈砚舟与赵老栓重返暗市，拖着草木灰袋和断犁头。
豆种摊主已等在原地，验货后点头，交出麻袋。
“种要深埋三寸，头三日别灌水。”摊主忽然低声道，“西巷那家，往你脸上看了三次。小心。”
陈砚舟点头，接过豆种，沉甸甸压在肩上。
归途走野道，月未升，天墨黑。三人拦在岔路口，手持短棍，一人腰间别着豁口刀。
“站住。”中间那人咧嘴，“私贩官粮，懂规矩吗？”
赵老栓上前一步：“让开。”
“不让。”那人冷笑，“买路钱，五十斤粮，或这袋子留下。”
陈砚舟没动，只将豆种袋轻轻放下，置于脚边。
他右手指节在大腿外侧轻敲四下，随即启动推演。
攻击者三人，间距松散
左侧持棍者重心偏前，攻击欲强
右侧持棍者犹豫，脚步虚浮
主攻者（中间）握刀右手，动作习惯右前突
攻击节奏预测：左侧先扑，主攻跟进，右侧包抄
最优应对：诱左侧突进，侧身卸力，反制其肘关节，制造混乱，压制主攻者
他后退半步，身l微侧，左手虚抬。
左侧地痞果然扑上，棍子横扫。
陈砚舟侧身，右脚卡住对方前冲步距，左手顺势扣腕，右手疾出，压肘反折。
咔一声轻响，那人惨叫跪地，棍子脱手。
主攻者挥刀扑来，陈砚舟不退反进，侧身贴其右臂内侧，左手锁肩，右膝顶其后腰。
对方失衡前扑，刀砍空地。
赵老栓怒吼一声，抄起豆种袋砸向右侧地痞。
那人慌忙举棍格挡，踉跄后退。
主攻者挣扎欲起，陈砚舟右脚踩住其手腕，力道不重，却稳如铁钳。
“滚。”陈砚舟声音不高，“下次，断的就不止胳膊。”
主攻者盯着他，眼中凶光闪动，却不敢再动。
片刻，他爬起，扶着通伙，三人踉跄退入黑暗。
赵老栓喘着气：“你……你怎么知道他先动？”
“站位松，左边最急。”陈砚舟弯腰捡起豆种袋，拍去尘土，“人一急，动作就快，也破绽最多。”
赵老栓看着他，忽然道：“你不是书生。”
陈砚舟没答，只将袋子扛上肩。
归途静默。荒田在望，枯榆树影横斜。
陈砚舟右手在袖中轻敲，三短，两长，一停，持续更新推演。
意识中推演更新：
人际冲突风险+17
地痞团伙报复概率：中等（43）
应对预案：设置简易哨点，夜间双人轮守，工具储备：木棍x6，石块x12
威慑模型构建中：需一次公开压制事件，建立“不可欺”认知
他脚步未停，肩上豆种袋压得微沉，却稳。
赵老栓忽然问：“明天，怎么种？”
“先翻地。”陈砚舟答，“两遍深耕，深六寸。草木灰拌土，再铺豆种。”
“能出多少？”
陈砚舟心中一算，指尖微动，推演浮现：
预估亩产：09石（首季，保守值）
人力投入：045工/亩/日
周期：90日可见苗，150日可收
资源利用率：783（可优化）
“够活。”他说。
赵老栓没再问，只跟得更紧。
荒田边缘，陈砚舟停下，将豆种袋放在老榆树下。
他蹲下，抓起一把土，指腹碾压，心中默算，推演静默运行。
远处，一道黑影贴着田埂疾行，停在五十步外，盯着树下两人，片刻后转身隐入夜色。
陈砚舟抬起头，望向那方向，眼神未变。
他右手抬起，指尖在空中虚划，像是勾勒一道看不见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