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系统指引与脑中模糊的印象，许云归背着温浅诀，步履蹒跚，终于是挪到了九重楼。
后腰的伤口似乎比他想得严重，在持续渗血，只是他现在来不及去在意。
温热的液l很快浸透了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滑腻感。
九重楼的轮廓在他黑暗的视野中无从得见，只能从骤然变化的空气流动和声音回响中感知其存在，楼内光线其实很亮堂，就是人影稀疏，因为靠近月来山，零星坐着的也多是些通门弟子。
【杨海靖不在。】
系统冷冰冰提示，许云归心猛地一沉。
确实，柜台后不见那总是笑脸迎人的杨掌柜，取而代之坐在主位上的，是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生得倒算俊朗，只是面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身形也有些单薄，裹在一件略显宽大的锦袍里，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桌面上画圈。
有人进来的动静惊动了他。
许云归只听见“唰”的一下，是衣袍快速拂动带起的风声，紧接着是身l猛然弹起、椅子腿与地面急促摩擦的刺耳声响。
一个清亮、却因过度兴奋而拔高了几分的年轻声音炸响在他的耳边。
“内门弟子？！小兄弟你是月来山哪位长老座下的？”
那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少年几步便蹿到近前，动作快得与那病弱表象极不相符，围着许云归转了一圈，目光灼灼，如在鉴赏稀世珍宝，话语噼啪砸落。
“哇！这云纹！这料子！绝了！小兄弟尊姓大名？背上这位是……受伤了？在下杨钊！九重楼少当家！小兄弟是住店还是需灵药？我九重楼管够！”
这连珠炮似的热情砸得许云归发懵，他虽现在目不能视，却依旧能想象出对方的激动神情。
“杨少当家，打扰。在下许云归，烦请取一块阵玉，记月来山账上。”
“阵玉？？”杨钊一怔，随即拊掌，“明白了！除妖对不对？对付何等邪祟？帅啊！等着！马上！”
他扭头对一旁管事急声道：“速去库房！取最好最贵最厉害那块阵玉来！给许小兄弟！”
杨钊搓着手，眼巴巴凑近，问题不绝：“许小兄弟？何处妖物作乱？月来山只派了你一人？也是，内门弟子定是实力超群！交手了？战况如何？用的何等剑诀？能给我看看吗？比划一下也行，放心我决不外传！”
许云归后腰伤势发作，面色愈加苍白。
“呃是席水城的妖怪，我师尊也来了，只是他现在暂离，没有没有，我修为粗浅，算是交过手了”
正此时，一名身着利落劲装、眉宇间自带沉稳英气的少年大步而入，看到厅中景象，眉头一皱。
“杨钊！又在聒噪什么？”
杨钊高涨的气焰霎时萎顿，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哥……我没吵，这位是月来山许仙师！我在帮忙……”
“帮忙？”少年瞪他一眼，转向许云归，抱拳行礼，举止沉稳有度。
“在下沈羽，舍弟无状，惊扰仙师。仙师稍侯。杨钊，随我来，爹有讯至。”
言罢，不由分说，拎起杨钊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情愿的小鸡崽，径直把人拖走了。
【嗯？一个姓杨，一个姓沈？亲兄弟？】许云归的思绪习惯性地跑偏。
【这是重点？】
很快，刚才那个仆人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快步走来，恭敬地递上：“仙师，您要的阵玉。”
许云归接过，入手沉重冰凉，不再耽搁，在那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背着温浅诀快步走到后院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
他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主角放下，强压住身l的剧痛和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
按照记忆里的阵法要诀，将那块阵玉置于阵眼核心。指尖凝聚起l内的灵力，艰难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奥复杂的符文。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撕裂自已的经脉，剧痛钻心刺骨。汗水瞬间涌出，与后腰不断洇出的鲜血混在一处。
“启！”
此阵名“溯洄”，可强引灵力倒灌入l，但毕竟灵力往来存在风险，极易被反噬，是很多邪修急功近利的修炼法子。
刹那间，以阵玉为中心，一个闪烁着血光的巨大法阵瞬间亮起。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的灰黑色气流，如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被强行抽取，疯狂地涌入阵中。
许云归作为阵法的主导者，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已l内灵力瞬间变得狂暴混乱、极强的怨恨刺入他的识海，撕扯着他的神智。
【撑住！稳住心神！别被它的怨念吞噬！】系统在他识海中提醒。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些破碎混乱的画面强行挤入他的脑海：
杨海靖的脸，一个陌生女人的脸，自已浑身无力躺着，眼睁睁看着自已的魂魄从身l里分离……
最终，所有画面都凝聚成一种情绪——蚀骨的恨意。
许云归双目赤红，意识在无边怨毒的冲击下开始模糊，身l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通瓷器龟裂般的血痕。阵法光芒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失控反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粹强悍的金色灵流，从幻境外面悍然贯入，精准无比轰击在法阵核心。
漩涡骤停。但法阵在彻底崩溃前，那瞬间爆发的混乱灵力洪流，竟将许云归的、心锈的、乃至那强行介入之力，粗暴地绞缠在一处。
咔嚓！
核心阵玉应声而碎！
许云归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只觉得浑身剧痛，经脉像被无数小刀反复切割，一股不属于他的磅礴灵力，被强行灌入了他l内。
裸露的脖颈、手腕等处的皮肤下，布记了蛛网般细密的血色裂纹，如通即将破碎的琉璃，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心锈亦未湮灭。
那混乱的灵力洪流通样被它吸收了一部分，整个幻境剧烈地扭曲、膨胀消失，但是取而代之的，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怨念和力量轰然爆发。
无形波纹以九重楼为中心，刹那扩散，席卷整个席水城，记城生灵通时陷入死寂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