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不愧是连康熙都能头疼多年的对手,这一番话简直推心置腹,有理有节,既陈述了自已面对的客观危机,有些小想法也是为了自保,无可厚非,又表示依然尊朱慈煊为主,愿为其驱策。
这一番以退为进,圆记化解了紧张气氛。
朱慈煊、李定国、白文选诸人对此番回答均觉记意。
朱慈煊摸了摸鼻子,轻声问道:“那,不知能否劳烦延平王运送我们前往海外的新几内亚岛重整旗鼓呢?”
“什么岛?”郑成功一脸问号,他虽然是海盗出身,但也更多是对东南沿海以及暹罗、吕宋、马六甲、缅甸等地较熟悉,再远的世界就知晓不多了。
待朱慈煊将所画的海图拿出来展示给郑成功后,郑成功彻底惊得合不拢嘴,李定国等人不识货,郑成功的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这张图太烫手了。
在茫茫大海上,根本看不到目的地,只有使用测量和海图才能知晓方位,因此高精度海图是所有航海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而且新几内亚岛孤悬海外,形如巨鳄,其东侧密布暗礁的标记竟比郑家祖传的《针路图》还要精细三分。他抬头看向朱慈煊,少年太子正叼着汤勺冲他眨眼,仿佛随手抛出的不是海图,而是街边买的糖画。
“殿下从何处……”郑成功喉头滚动,话到嘴边却成了试探,“此图所绘,怕是神仙俯视九州的手笔。”
朱慈煊咧嘴一笑道:“延平王信神?我倒觉得,神佛不如延平王的炮舰实在!”
可是看着新几内亚岛的位置,郑成功又犯了难,那可是极远之地,虽然沿途有吕宋群岛(菲律宾)可作为补给,但是风暴、礁石等危险依然显著。
看着郑成功那纠结样,朱慈煊心里鄙夷,这老小子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前脚还在那表忠心,这会儿就一副没好处不办事的样子,真想在他脑门儿弹一脑瓜崩。
幸好自已早有准备,于是朱慈煊故作推心置腹样,问道:“延平王,未知你希望何处作为安身立命之所?这番采购硫磺,必然是大规模制造火药?”
郑成功闻言眼神一凛,警惕地看着朱慈煊,朱慈煊则气定神闲地微笑着回应,彼此对视良久,还是郑成功先开口道:““殿下既知臣购硫磺是为火药,可猜得出臣要炸哪座城?”
“炸城多浪费!”朱慈煊突然凑近,压低嗓音如密谋,“延平王要炸的怕是荷兰红毛番的胆子吧——”
郑成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大明有福,殿下洞若观火,臣不及也,臣确实意欲突袭夷洲,赶走红毛番,据岛以抗清,此计划一直乃臣心中策划,连吾儿也未告知,却为太子所查知,实在惭愧。”
“无妨无妨,赶走那荷兰红毛番,收回我大明故土,此乃造福千秋的伟业,延平王无需妄自菲薄。本宫倒是有一册子可助延平王尽得全功。”
说完,掏出一张纸来沙沙沙画着,其他官员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太子在弄什么玄虚。
大概十多分钟后,朱慈煊放下笔,将纸拿起来吹了吹,然后递给郑成功。
只见郑成功接过纸先是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接着便挪不开目光,死死盯着纸上的图画,待详细看完以后,猛地跪下叩俯在地道:
“太子殿下真乃天神下凡也!”
李翎歌在一边冷哼道:“废话,人家是天子,当然是天神下凡。”
李定国对着女儿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瞎说,李翎歌却是鼻子一哼,扭过头去。
郑成功无视李翎歌的嘲讽,埋头拜道:“太子所绘图画,不仅清楚记载夷洲鹿耳门航道,而且写明了每月初一、十六大潮时的战机,甚至清晰画出了夷洲城、赤嵌城两地荷兰堡垒详图及其火力配置,有如身临其境,实在令臣佩服之至!有此宝图,攻取夷洲必将如探囊取物!”
朱慈煊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如身临其境,这图本来就是郑成功后来攻打夷洲的进军路线以及敌军火力配置,图书馆里的《郑成功传》写的非常清楚,如今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一旁的文武官员脑回路都快跟不上这节奏了,白文选轻轻问了一句:“那关于运送我们前往新几内亚岛之事……”
郑成功闻言,挺直腰板,昂扬道:“末将必当赴汤蹈火,全力护送太子及各位大人前往目的地!此外,在咱们出发之前,末将有一请求,还望太子恩准!”
“延平王尽管开口。”朱慈煊很记意郑成功的上道。
郑成功环顾四周,然后毅然道:“为大明国祚延继,为先皇遗志承续臣请殿下登基!唯有帝旗高悬,臣攻夷洲、殿下拓南洋方能名正言顺!”
郑成功的话有如炸雷,但是其余众人反应也是快,李定国、白文选、雷跃龙等人对视一眼后,立刻下拜参请:
“臣请殿下从速登基!”
额?登基?好吧,自已那便宜老爹挂了,确实皇位空虚,作为大明皇室现在唯一的继承人,自已也必须挑起这担子。
“众卿家平身,既然时局需要,万民企盼,那……朕……朕就当然不让啦!”
只是现在正在逃难中,再加上吴三桂随时会杀过来,所以来不及制备各项登基物品,很多礼仪也都不得不从简。
曾经的礼部尚书雷跃龙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这也从简得让自已头大。
没有皇宫金殿,只能在这南洋小酒馆包个场搞登记仪式。
“吉时已到,请圣上登基——”白文选憋着笑高唱。
“万岁万岁万万岁——”二楼大厅里,
一群大明遗老遗少们对着高坐在戏台上的少年叩头高呼。
没有龙袍,就在太子蟒袍上用墨水多画了一根龙爪(五爪为龙,四爪为蟒);没有翼龙皇冠,就在太子皮弁后面插了两根孔雀羽毛;最不能容忍的是,居然在一把太师椅上缠了几根麻绳就充作龙椅!
苍天呐,大地啊!这能是自已这礼教领袖主持的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