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灯光柔和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凌云从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缓缓浮起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勺传来的、如同被钝器反复敲击过的闷痛，以及一种精神被过度透支后的极度虚弱感，仿佛整个大脑都被掏空了。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云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到叶璇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腿上放着轻便型终端，手指还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观测到的事实。
“我……睡了多久？”凌云的声音沙哑干涩。
“十七小时四十二分钟。”叶璇准确报时，终于停下操作，推了推眼镜看向他，“你的脑波活动在最初四小时异常剧烈，类似于高强度梦境学习状态，随后进入深度修复期。身体指标已基本恢复正常，但精神疲劳指数仍偏高。有恶心、眩晕或幻听幻视吗？”
凌云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那难以忽视的头痛和虚弱，并没有其他异常：“没有，就是头很痛，很累。”
“预期内的后遗症。你承受了远超当前精神负荷极限的定向冲击。”叶璇在终端上记录着，“那株变异母株的精神攻击强度经过测算，接近C级精神系异能者的全力一击。你能在未觉醒状态下承受住并保持部分感知能力，概率低于0.73%。”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李锐教授走了进来。他看到凌云苏醒，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感觉怎么样，凌云？”
“教授……”凌云想坐起来，却被李锐轻轻按住。
“躺着休息就好。”李锐打量着他的气色，点点头，“这次任务，你立了大功。你的感知不仅多次预警，更关键是指出了那母株的隐藏核心，否则小队很可能陷入苦战甚至出现伤亡。你的价值，已经无可争议。”
他的语气带着肯定，但凌云却敏锐地捕捉到教授眼底深处一丝未散的凝重。
“那株植物……到底是什么？”凌云忍不住问道。
李锐和叶璇对视了一眼。叶璇立刻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病房的灯光暗下，一幅全息投影出现在空中，正是那株“妖眼母株”的三维模型，旁边还有复杂的能量流动图和基因序列分析。
“我们暂时将其命名为‘惑心妖蔓’。”李锐解释道，“一种前所未见的变异植物。它并非依靠物理攻击，而是能释放一种特殊的精神-信息素混合信号，可以扭曲、引导甚至一定程度上控制低阶畸变体的行为，让它们聚集并变得更有攻击性。其核心深藏地下，极其隐蔽。”
叶璇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从其基因序列中，我们发现了高度人工编辑的痕迹，虽然进行了伪装和自然变异模拟，但其底层逻辑与‘普罗米修斯’计划使用的‘神经织网’病毒同源。这绝非自然变异的产物。”
凌云心中一震：“是……人为制造的？”
“很大可能。”李锐语气沉重，“而且技术相当先进，能够制造出如此诡异的生物兵器。这意味着，除了已知的失控畸变体，可能还存在某些势力，在暗中继续并深化着‘普罗米修斯’那危险的研究。第七号管道事件和这次地下母株事件，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消息让凌云感到一阵寒意。人类不仅要面对荒野中无穷无尽的怪物，还要提防来自阴影中的黑手？
“你的能力，对这种人工编辑的生物造物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度。”李锐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凌云身上，“这让你变得极其重要，也……极其危险。”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穿着高级军官制服、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他的肩章显示着将级军衔。
“李教授，叶研究员。”军官朝两人点头示意，然后目光落在凌云身上，“这位就是凌云学员吧？我是学院安全部的副部长，赵罡。你的任务报告我已经详细阅读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仔细打量着凌云，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赵部长。”凌云有些紧张地问好。
“不必紧张。”赵罡的语气稍缓，“你这次的表现非常出色，证明了自身独特的价值。学院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你的保密等级和资源配给将会得到相应提升，关于你能力的进一步研究和开发，也将列为优先项目。”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同时，你也必须清楚，你的能力特殊性一旦外泄，必将引来难以想象的危险和觊觎。从现在起，关于你能力的一切细节，列入最高机密。未经许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至亲。这是命令，也是为了保护你。”
凌云心中一凛，郑重答道：“是，我明白！”
赵罡又交代了几句关于安全条例和后续安排的事情，便先行离开了。他的到来，无疑正式确认了凌云的地位已经改变。
李锐看着凌云，缓缓道：“赵部长的话，你要牢记。从现在开始，你走的将是一条更加孤独和危险的路。但同样，这也是一条可能通往真正力量巅峰的路。”
正说着，李锐的私人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随即对凌云和叶璇说：“M国交流团那边有个技术研讨会，点名要我参加，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先休息。”
李锐离开后，叶璇忽然开口：“教授的压力很大。”
凌云看向她。
“昨天你们在地下时，实验室外围的监控遭到了高技术力干扰。”叶璇的语气平淡，却抛出另一个重磅消息，“虽然没抓到实质证据，但大概率是M国那些人做的。他们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对你。”
她看向凌云：“詹姆斯·沃克，昨天下午曾以‘探讨学术’为名，试图向我和其他研究员旁敲侧击关于‘异常能量感知’和‘低适配度高表现’的课题，都被教授挡了回去。你现在，已经是风暴眼了。”
凌云沉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力量的认可、高层的关注、潜在的阴谋、暗处的窥伺……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锁，伴随着那仍未消散的头痛，一起压在他的肩上。
价值的重量，原来如此沉重。
但他眼中却没有退缩，只有更加坚定的光芒。无论前路多么艰难，这至少是他亲手抓住的机会，一条能够通向复仇和真相的道路。
他握紧了病床边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