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被高效地隔绝在舱外，舱内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和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的金属碰撞声。秦决站在舱壁的战术板前，最后一遍同步任务细节，他的声音冷静清晰，不容置疑。
“D7区旧生物研究所，地下三层结构。异常信号源最初波动位于最底层，B3区域，原‘高危样本保管库’附近。建筑结构老化严重，多处坍塌，内部能见度低，且存在强烈信号干扰，通讯距离将受限。”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队员，最后在凌夜身上短暂停留。
“标准双人协同推进队形。‘壁虎’和‘铁砧’前锋，‘夜莺’居中策应并负责环境扫描，我和‘单兵’断后。任何异常，立即报告，禁止擅自行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侦查和评估，不是强攻。清楚？”
“清楚，队长！”队员们齐声应答，代号“壁虎”的瘦高队员和代号“铁砧”的壮实队员率先做好了索降准备。
凌夜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块能量电池插入震荡枪的卡槽。他能感觉到其他队员投来的目光，好奇、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因他昨日“表现”而产生的忌惮。他无视了这些，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即将进入的环境。
运输机在研究所上空悬停，强劲的气流吹开下方积年的灰尘。几条索降绳抛下，队员们依次利落地滑入建筑顶部一个巨大的破口。
内部的光线骤然暗淡，只有头盔射灯的光柱在弥漫的灰尘中切割出有限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混合了陈旧的霉味、某种化学试剂的酸味，以及……一丝极淡的、甜腻的腥气。
“空气成分复杂，有微量未知有机挥发物，过滤系统已开到最大。”代号“夜莺”的女队员苏沐看着手臂上的便携检测仪，轻声报告，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电子杂音，却奇异地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柔和。
“收到。保持警惕。”秦决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
小队开始向前推进。研究所内部破败不堪，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和碎屑，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巨大的、非人力所能造成的刮痕。破碎的实验仪器、翻倒的桌椅散落四处，许多地方还能看到早已干涸发黑的大片污渍。
一切都显示这里曾经历过可怕的混乱。
但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畸变体。没有蠕行的怪物，没有恐怖的低吼。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头盔耳机里持续不断的、细微的静电噪音。
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心悸。
“能量读数很高，但……太分散了，找不到明确的指向源。”苏沐的声音带着困惑，“而且，这里的情绪残留非常……怪异。”
“怎么说？”秦决问。
“通常畸变体或污染区域残留的情绪是疯狂、痛苦、暴虐。但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感知，“……很‘平静’，甚至有一种……‘期待’？”
这个描述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凌夜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他的感官比仪器更早地捕捉到了异常。这里的“精神海”密度高得惊人，却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狂乱咆哮，而是像一片粘稠的、缓慢流动的沼泽。空气中那些甜腻的腥气，吸入肺部后，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麻痹感。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不是撕裂般的剧痛，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住的胀痛。
【“来……”】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念头，像一缕蛛丝，轻轻拂过他的意识边缘。
凌夜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射灯光柱扫过，只有扭曲的阴影和废墟。
“怎么了？”秦决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问道，枪口下意识地指向潜在威胁方向。
“……没什么。”凌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那声音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们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后，代号“壁虎”的前锋队员也停了下来。
“队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好像……好像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凝神细听。
滴答……
滴答……
声音很轻微，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乎源自于建筑深处，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检测到湿度异常升高。”苏沐报告，她的声音微微紧绷起来。
他们正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破碎的培养槽观察窗，像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滴答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
凌夜的目光扫过墙壁，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头盔射灯的光线下，他看到墙壁上那些原本干涸的污渍，正在慢慢变得湿润，甚至……微微反光。一丝丝极淡的、几乎透明的粘稠液体，正从混凝土的细微裂缝中缓缓渗出的。
滴答……
一滴冰冷的、粘稠的液体，突兀地滴落在凌夜的面罩上，沿着防弹玻璃缓缓滑落。
他抬起头。
只见天花板上，不知何时，也布满了同样湿润的痕迹，无数细小的液珠正在汇聚。
滴答…滴答嗒…滴答…
水滴变得越来越密集，不再是声音，开始变成一场淅淅沥沥的、粘稠的“小雨”。
“不对！这不是水！”苏沐突然惊叫起来，“是精神污染物！液态化精神污染物！它在渗透我们的防护！”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呃啊！”前方的“铁砧”发出一声闷哼，猛地甩着手臂，只见他手臂的防护服上，被滴落粘液的地方正在冒起细微的白烟，纳米纤维正在被快速腐蚀穿透！
更可怕的是，那些滴落在地面、墙壁上的粘液，开始如同有生命般汇聚、蠕动，渐渐勾勒出扭曲的、不定型的人影轮廓！
整个走廊，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从每一寸墙壁、每一寸天花板上“分泌”出致命的敌人！
“开火！自由开火！向后撤退！”秦决的怒吼声在走廊中响起，脉冲枪的能量光束瞬间亮起，撕破了这片粘稠的黑暗。
凌夜站在原地，冰冷的粘液不断滴落在他身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但他的防护服似乎异常坚韧，并未被立刻蚀穿。
他怔怔地看着那些在能量攻击下不断崩散又重聚的粘液人形，看着它们扭曲挣扎的姿态。
头痛骤然加剧。
那些破碎的姿态，莫名地和他脑海中某个模糊的、燃烧的、同样在挣扎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救……我……”】
这一次，不是一个词，而是一段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情绪碎片，如同海啸般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体内的那股冰冷力量，再次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