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邮局的旧档案
送完雾软时的信,林野和阿雾连着两天都没再碰“待寄信”——阿雾说,雾刚送走一批念想,得给它留些“消化”的时间,不然容易把思念搅乱。林野便暂时回到老邮局的日常,每天骑着旧自行车,在岛上转着派送那些地址模糊的“死信”,只是心里多了份牵挂,总想着早点忙完,去雾巷和阿雾一起整理陈海留下的旧信。
这天下午,林野刚把一封寄给“海边茶馆王老板”的信送到新开的咖啡馆(原来的海边茶馆三年前改成了咖啡馆,王老板现在是店主的父亲),回到老邮局时,却看见老张头正蹲在库房门口,手里翻着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箱。
“张叔,您这是找什么呢?”林野把邮包放在柜台上,走过去帮他拂掉箱盖上的灰。
老张头直起身,捶了捶腰,指着箱子里的东西叹气:“这不快到月底了嘛,要整理老档案,翻出这么个箱子,里面全是几十年前的邮件登记本,还有些没送出去的旧信,不知道该不该留。”
林野的目光落在箱子里的登记本上,泛黄的纸页上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用红笔写着“1995-2000年雾岛北角片区邮件登记”——北角,正是陈海守灯塔的地方。他心里一动,伸手拿起那本登记本:“张叔,这本我能看看吗?我想找找以前北角的信。”
老张头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小子,跟北角较上劲了?行,你拿去看,反正这些东西也没人管,要是能找出点有用的,也算没白留着。”
林野抱着登记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邮局的旧玻璃窗洒在纸页上,连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一页页翻着,登记本上记录着每封邮件的寄件人、收件人、地址和派送情况,大多是“已送达”或“地址不详退回”,直到翻到1998年的一页,一行字迹突然让他停住了手——
“寄件人:陈海,地址:北角灯塔;收件人:阿宁,地址:市南区海滨路(不详);状态:待送,暂存。”
下面还跟着几行类似的记录,年份从1998年到2002年,寄件人都是陈海,收件人都是阿宁,地址始终是“市南区海滨路(不详)”,状态全是“待送,暂存”。林野的手指轻轻抚过“陈海”和“阿宁”这两个名字,心里一阵发烫——这些,都是父亲写给母亲,却没能寄出去的信。
“原来这些信,当年都送到邮局过。”林野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阿雾说过,陈海的信都留在了灯塔的木箱里,怎么这里还有登记记录?
他抬头看向老张头,老张头正坐在柜台后喝茶,林野走过去,把登记本递到他面前:“张叔,您还记得陈海这个人吗?北角灯塔的守灯人,他以前经常寄信给一个叫阿宁的人。”
老张头接过登记本,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陈海啊……我有点印象。那时候我刚到邮局当学徒,他每个月都会来寄一封信,地址总写着市南区海滨路,可那地方太大了,没具体门牌号,根本没法送。后来我们跟他说,让他问清楚具体地址,他却说‘等她想让我找到的时候,自然会收到’,还是每个月都来寄信,我们没办法,只能把信暂存着,想着说不定哪天能找到人。”
“那后来呢?这些暂存的信去哪了?”林野急切地问。
“后来啊……”老张头叹了口气,“2003年北角灯塔拆了,陈海就再也没来过邮局。那些暂存的信在库房里放了好几年,后来邮局搬过一次家,很多旧东西都弄丢了,我还以为这些信早就没了,没想到他自己还留了副本。”
林野心里一阵感慨,陈海大概是怕邮局弄丢信,所以每次寄信时,都自己留了一份副本,藏在灯塔的木箱里。他抱着登记本,突然有了个念头:“张叔,库房里还有其他北角片区的登记本吗?我想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其他和陈海、阿宁有关的信。”
老张头点点头:“有,都在那个铁皮箱里,你自己翻吧,注意别把纸页弄破了,这些都是老东西了。”
林野回到座位上,继续在铁皮箱里翻找,又找出了两本北角片区的登记本,年份从2000年到2005年。他一页页仔细地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和陈海、阿宁有关的记录。直到翻到2002年的一页,他突然看到一行不同的记录——
“寄件人:阿宁,地址:市南区海滨路;收件人:陈海,地址:北角灯塔;状态:已送达,签收人:陈海。”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反复确认着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名字,没错,是母亲寄给父亲的信!而且状态是“已送达”!
“张叔,您看!”林野拿着登记本跑到老张头面前,声音都有些发颤,“阿宁寄给陈海的信,送到了!”
老张头凑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哦,这封我有点印象,那天还是我送的。那时候北角灯塔还没拆,我骑着自行车去送信,陈海正在灯塔上擦灯罩,看到信的时候,手都抖了,拆开看了好久,还跟我说‘她终于给我写信了’。”
林野的眼眶瞬间红了,原来母亲当年也给父亲写过信,而且父亲收到了!他想起母亲留下的旧邮包里,没有这封信的副本,大概是母亲把信寄出去后,就把底稿丢了,只把收到的思念藏在了心里。
“我得把这个告诉阿雾。”林野收起登记本,心里满是激动,“她肯定想知道,她父母当年是有过回信的。”
老张头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铁皮箱里的旧档案上,像是在为这些被遗忘的过往,重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林野骑着旧自行车往雾巷赶,风里都带着笑意。他知道,这本旧登记本,不仅是陈海和阿宁爱情的见证,更是他和阿雾寻找家族秘密的重要线索。雾巷的雾今天还是浅灰色的,可林野却觉得,心里的雾好像又散了一些,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思念,正通过这些旧档案,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