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别墅时,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但沈家宅邸内却依旧沉闷得令人窒息。
沈清焰湿漉漉地走进门,玄关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清冷。林婉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敷面膜,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立刻皱紧了眉头,嫌弃地掩了掩鼻子。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像个落汤鸡一样就进来了?脏不脏!赶紧去洗洗,别把地毯弄湿了!”她的声音透过面膜传来,含糊却尖刻。
沈清焰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婉蓉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仿佛自己不是在看一个怯懦的养女,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清焰径直上楼,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客房。她反锁上门,脱下湿透的衣服,走进浴室。热水冲刷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暖不进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手背上贴着创可贴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提醒着刚才雨夜发生的一切。陆景云温和的眼神和那方手帕,与眼前这个家的冰冷虚伪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刻也不能。
她快速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装。然后,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她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是沈清霜淘汰下来的旧物,她只挑了几件质地尚可、款式简单的,以及自己新买的几件衣服。最重要的,是那个装着证件和银行卡的文件夹,以及那台旧笔记本电脑。
所有东西,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就能装下。
当她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梯时,林婉蓉刚揭下面膜,看到她这副架势,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变色:“沈清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她的声音惊动了书房里的沈宏和房间里的沈清霜。
沈宏沉着脸走出来,看到行李箱,眉头紧锁:“胡闹!这么晚了,拖着箱子像什么话!回去!”
沈清霜也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哟,姐姐这是要离家出走啊?演给谁看呢?是不是觉得考上状元了,了不起了?”
沈清焰停在楼梯口,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三张她看了十几年的面孔——虚伪的养母,冷漠的养父,恶毒的“妹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再带有丝毫以往的怯懦:“爸,妈。”她甚至懒得再用那种亲昵的称呼,“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收留。现在我成年了,也高考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你一个女孩子能去哪?”林婉蓉尖声道,试图上前拉扯她的箱子,“我告诉你,没我们的同意,你哪儿也别想去!你的身份证和户口页还在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沈清焰从随身的小包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了身份证和户口页。
“不劳您费心,我的证件,我自己保管得很好。”沈清焰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林婉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你竟然偷东西!”
“偷?”沈清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叫偷吗?难道不是您一直想方设法,试图从我这里‘偷’走它们吗?”
“你!”林婉蓉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浑身发抖。
沈宏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他盯着沈清焰,试图用以往的威严压服她:“清焰,不要任性。家里哪里亏待你了?给你吃给你穿,供你读书!现在翅膀硬了就想飞?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乖乖回房间去,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又是这一套。恩情绑架,虚伪至极。
沈清焰笑了,那笑容冰冷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瞬间割裂了所有虚假的温情。
“亏待?”她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逐一扫过他们,“让我替沈清霜顶罪,叫没亏待?把我的保送名额让给她,叫没亏待?高考前给我下药,叫没亏待?找人污蔑我作弊,叫没亏待?”
她每说一句,沈宏和林婉蓉的脸色就白一分,沈清霜的眼神也慌乱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林婉蓉色厉内荏地尖叫,“谁给你下药了!谁污蔑你了!你自己考不好还赖别人!”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心里清楚。”沈清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需要我把牛奶杯送去检测吗?需要我把那些水军的IP地址和转账记录找出来吗?”
她上前一步,虽然身形单薄,气势却丝毫不弱:“以前我蠢,我认了。但现在,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你们沈家的恩情,我过去十几年的忍让和付出,早就还得干干净净,甚至绰绰有余了!”
“从今天起,我和你们沈家,再无瓜葛。”
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沈宏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楼梯扶手:“反了你了!沈清焰,我告诉你,没有沈家,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考上北大就了不起了?信不信我让你连学都上不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前世,沈清焰定然怕极了。但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您可以试试。”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沈宏暴怒的目光,“看看是您沈总的手段厉害,还是高考状元疑似被养父逼迫退学的新闻更吸引眼球。或者,您想让我跟媒体聊聊,沈氏企业偷税漏税的那些‘趣事’?”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颗炸弹,瞬间炸得沈宏脸色煞白,瞳孔骤缩!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他做得极其隐秘!
看着沈宏骤然变化的脸色,沈清焰知道,她赌对了。前世模糊的记忆里,沈氏企业最终垮台,似乎就是因为税务问题东窗事发。她只是凭借一点蛛丝马迹和直觉进行讹诈,没想到正中靶心。
气氛瞬间僵持到了极点。
林婉蓉和沈清霜也被沈清焰突然爆发出的狠厉和话语中隐含的信息吓住了,不敢再出声。
沈宏死死地盯着沈清焰,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养女。她眼神里的冰冷、决绝和那种洞悉一切的光芒,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毫不怀疑,如果把她逼急了,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权衡利弊,一个不受控制、甚至可能反咬一口的养女,远远比不上沈家的声誉和产业重要。
他眼中的暴怒慢慢褪去,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阴沉和忌惮。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很好。沈清焰,你真是长本事了。”
他侧开身,让出了通往大门的路:“滚。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沈家的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
“老沈!”林婉蓉惊呼。
“爸!”沈清霜不满地叫道。
沈宏却厉声喝止了她们:“都给我闭嘴!”
沈清焰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里没有留恋,没有怨恨,只有一片彻底的冰冷和漠然。
她拉起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华丽而沉重的大门。
没有人再阻拦。
打开门,晚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涌了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迈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个囚禁了她前世今生的牢笼一眼。
厚重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站在别墅门外的路灯下,沈清焰看着眼前空旷寂静的道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对未来的茫然同时涌上心头。
自由了。
但也真正意义上,一无所有了——除了她自己,和行李箱里那点微薄的资本。
她拿出手机,打开租房APP。早在决定离开时,她就已经在看房子了。她迅速联系了几个之前筛选过的、距离大学城不远、价格适中的短租公寓房东。
半个小时后,她拖着行李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驶向她在京市的第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窝。
那是一个老旧小区里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家具简单,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
当她用钥匙打开房门,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包裹了她。
这里很小,很旧。
但这里是她的家。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安全的,自由的角落。
她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拂面,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星辰般闪烁。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沈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的挑战还有很多。
但此刻,沈清焰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勇气和希望。
她拿起手机,给阿明发了条消息:「项目启动得怎么样了?明天我有空,可以去仓库看看。」
然后,她登录证券账户,看着星辉科技的股价。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