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看见,显示着核心数据的大屏幕上,一行鲜红的数字,被无限放大。
【套刻精度:487n】
【目标精度:50n】
【测试失败】
死寂。
警报声停下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高华的咆哮声,如同炸雷一般,从内部会议室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大到连厚厚的隔音玻璃都无法完全阻挡。
“废物!”
“全都是废物!”
“我给了你们全世界最好的设备!给了你们无限的资源!你们就给我拿出这种狗屎一样的数据?”
“砰!”
一声巨响。
是桌子被狠狠拍击的声音。
“百分之九十九的废品率!我们不是在搞科研!我们是在烧钱!是在把国家的脸,按在地上让人踩!”
观察窗外,几个路过的研究员听着里面的咆哮,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屈辱和麻木,然后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李向东的感知,却没有停留在那个暴怒的高华身上。
他的“听觉”,像一台最精密的雷达,越过了愤怒的人群,越过了那台仍在发出微弱悲鸣的机器。
最终,落在了无尘车间的一个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箱又一箱被贴上红色“废品”标签的金属周转箱。
里面,装满了在调试过程中,被更换下来的,报废的精密部件。
有透镜,有传感器,有驱动模块。
它们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一堆冰冷的工业垃圾。
可是在李向东的“听觉”里。
他从那堆冰冷的废墟之中,听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不是机器运转失败时的尖啸。
也不是金属不堪重负时的呻吟。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充满了委屈与不甘的“哀鸣”。
像是被错杀的忠臣,在无声地哭泣。
又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在哀悼自己再也无法飞翔的天空。
这种声音,与整个车间里那种“运行错误”的嘈杂,格格不入。
高华和他的团队,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组“活”着的,却代表着失败的数据。
他们争吵,分析,试图从这堆失败的数据里,找到通往成功的路。
只有李向东。
将他全部的注意力,投向了那些已经被所有人宣判了“死亡”的废品。
李向东回到那间堆满杂物的办公室。
推开门,一股灰尘味混着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
苏晴正坐在那张破桌子前,一手捏着笔,一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面前的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演。
但绝大部分,都被她用红笔烦躁地划掉了。
光刻机的技术细节是绝对机密,高华团队封锁了一切核心资料。
她仅仅依靠那些公开的、滞后了好几年的期刊论文,想要从零开始,构建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理论模型。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听见开门声,抬起头,脸上满是挫败。
“不行。”
她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数据太少了,变量也太多。我建立的每一个模型,都因为缺少关键的初始参数,在第一步就直接崩溃了。”
“这就像想在不知道地基状况的前提下,去设计一栋摩天大楼。根本不可能。”
李向东没有说话。
他走到苏晴身边,看着那满纸的叉号。
每一道红色的划痕,都像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间屋子的墙壁,看到了远处那栋实验楼里,那个堆满了“尸体”的角落。
“我想”
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得换个思路了。”
苏晴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李向东转过身,迎着她困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常的路,已经被他们堵死了。”
“那咱们就走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