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墓园的风带着凉意,我和爸站在妈的墓前,久久无言。
爸慢慢蹲下身子,一遍遍抚摸着碑上‘周望舒’三个字。
直到天快暗下来,我爸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时黎,爸这些年不是故意不管你们”
他从口袋掏出个旧钱包,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和妈年轻时的合照。
他的眼睛再次红了,“当年我和你妈分开,是逼不得已。”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在道上得罪了太多人。”
“直到道上的对家盯上我,我是怕连累你妈。”
“那时,我知道她怀了你,可我不能拿你们的命去赌。”
我爸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前的我连自保都难,能撑到今天,全靠想着你妈,想着有一天能回来找你们
这份愧疚,压了我二十年。”
小时候,别人总嘲笑我是没爸的野孩子。
我问妈我爸在哪,她总是红着眼沉默。
后来我长大了些,懂事了些。
才慢慢懂,我妈心里,从来不怨我爸。
直到我成年那天,她才红着眼,告诉我爸的名字。
“他叫孙洪斌,是个好人。”
我不是没恨过他。
恨他缺席我所有成长,恨他让妈独自扛了那么多年。
可越长大越明白,人活着总有苦衷。
小时候人死理的狠心,藏着太多我不知道的无奈。
“我去国外,一是壮大自己的势力,二是盯着对家,不把他们彻底搞垮,我不敢回来。”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泪却越擦越多。
“我夜夜梦中都是你妈的模样。”
他的肩膀抖了抖,眼泪砸在墓碑上。
“我怕啊
怕我去找你们,会把杀身之祸带过去。我宁愿你们恨我,也想让你们活着。”
“直到上个月,我才彻底端了对家的老巢,想着终于能来认你们
可你妈她”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我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我看着他花白的鬓角,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深夜。
妈总是坐在窗边,一遍遍翻看着泛黄的日记,轻声告诉我。
“时黎,你爸不是故意不回来,他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候我不懂,总在心里怨他狠心。
可现在才知道,他的不出现,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护我们。
我拍了拍他的背,“妈从未怨过你,她心里,一直装着你。”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郑重。
“从今往后,爸用一辈子护着你,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我把妈最爱的兰草种在她的墓碑旁,又翻出她手写的菜谱,努力还原着她菜的味道。
后来,秦向桉和孙雨霏被送上法庭。
秦向桉因参与故意杀人和非法贩卖器官,被判了死刑。
孙雨霏因多项罪名叠加,落了个无期徒刑的下场。
经我爸的‘打点’,二人在狱里过得并不如意。
至于青山,爸没杀他,却废了他一条腿,让他去码头扛货,用一辈子偿还欠我们家的债。
三年后。
我站在高楼的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当年被孙雨霏他们迫害的患者,大多得到了赔偿和救治,医院也彻底清算了非法链条。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我脸上的伤疤早没了痕迹,心里的伤,也随着时间逐渐淡了。
只是偶尔想起妈,还是会红了眼。
圈子里的人都说,孙洪斌的女儿回来了。
我接手孙氏后,关停了所有灰色产业,只做正当生意。
我的手机响了,是爸打来的,语气带着笑意。
“时黎,晚上回家吃饭,我让厨房做了你妈爱吃的清炒烧白。”
我应了声,挂了电话。
夕阳洒了进来,整个屋子都是暖意。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远处槐花的香气。
恍惚中,我好像又看到妈站在巷口,穿着碎花围裙,笑着朝我招手。
“时黎,慢点跑,别摔着。”
“妈永远都最爱我的宝贝。”
我对着空气笑了笑,轻声说。
“妈,我和爸现在都很好。”
“我们很想你,也同样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