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黑暗中跃动,发出噼啪爆响。
铁锅架在火上,肉香混合着烟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师兄,肉煮好了,火候正好!”苏通小心翼翼地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炖肉端到陈断面前。
随即又恭敬地捧起一个酒壶,为陈断面前的瓷碗斟满。
老云和麻子使劲抽动着鼻子,喉结上下滚动,眼巴巴地盯着那碗烈酒,馋虫被勾动。
“咳!”柳镖头将腿横在两人身前,“陈师傅内力深厚,千杯不醉。你们两个几斤几两?几口黄汤下肚,怕是连刀都握不稳。”
两人脖子一缩,悻悻地咽了口唾沫,熄了讨酒的心思。
行走江湖,刀头舔血,清醒的头脑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是柳镖头自己,这一路上也滴酒未沾。
“托陈师傅的福,这一路走得还算太平。”
柳镖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目光扫过两辆马车,出发前的种种担忧,此刻看来似乎有些多余了。
有一位二练武师护持,能出什么问题。
陈断只是微微颔首,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除了略显拘谨的苏通,其余都是共事多次的老伙计,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喽!”老云啐了口唾沫,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黑牙县那伙反贼,听说又壮大了不少,周遭好几个要道都被他们卡死了,青州这片地界,走镖是越来越难,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点辛苦钱不容易啊!”
麻子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可不是嘛!听说那贼首胆大包天,竟敢自称什么‘楚王’!黑水县离咱们黑水城可不远,谁知道那帮杀才什么时候就打到咱们家门口了?”
柳镖头拨弄了一下篝火,火星溅起,“黑水城可不是软柿子。上次演武之后,秦县尉大力整饬城防,日夜操练兵马,固若金汤。
乱军真要敢来,也得崩掉几颗大牙!”
他顿了顿,“而且,州府那边,据说已经调集了大军,正往这边开拔,准备要平叛了。”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老云眼睛一亮。
“道上听来的风声,几分真几分假,自己掂量。”柳镖头没有把话说死。
苏通听着,默默叹了口气,“又要打仗了,这一来一回,不知又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这世道。”
他学武的初衷,便是家中父母见世道渐乱,咬牙凑出重金,只盼他能在这乱世多一分安身立命的本钱。
哗啦啦~
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从侧后方的草丛中传来。
柳镖头脸上的笑意冻结,右手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老云,麻子,苏通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向马车靠拢。
唯有陈断,依旧端坐如磐石。
“各位好汉,别动手!是良家子,良家子!”
一个声音从草丛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影踉跄着钻了出来。
来人是个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破损的青色儒衫,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双手高高举起,眼神惊惶。
“什么人?鬼鬼祟祟做什么?”
柳镖头声音冷硬,刀虽未出鞘,那股常年刀口舔血的杀意却已锁定对方。
“在下杨铭,乃是一介书生,本与同窗结伴,前往州府参加秋闱。
岂料,岂料那贼子趁我等熟睡,竟窃走了所有盘缠!不得已,只得折返,想去秀林县投奔亲戚。奈何在这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困顿至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两辆马车,随即又垂下眼帘,显得更加可怜无助。
“几位好汉行行好,可否容在下随行一段?只要走出这湖溪道,定当厚报!”
柳镖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陈断。
陈断啜饮了一口烈酒,眼皮微抬,目光在杨铭身上停顿了一瞬。
他放下酒碗,对着柳镖头,点了点头。
柳镖头紧绷的肩背微松,按着刀柄的手缓缓放下:“跟着可以,离马车远点。”
“是!是!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杨铭如蒙大赦,连连作揖,脸上挤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柳镖头从锅里捞出一块不算小的肉脯,递了过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多谢,阁下真乃仗义之士!古道热肠,铭感五内!”杨铭双手接过,表现得受宠若惊,随即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真香,真香~”
看着杨铭的吃相,陈断微微眯起了眼睛。
深夜。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你要干什么?”
正守夜的苏通和老云见到杨铭起身,当即打起了警惕。
杨铭捂着肚子,弓着腰,为难道:“两位好汉,肚子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