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宁府时,雪渐渐小了。
宁岁昭在家中没有关系好的兄弟,由县令家小公子陪着等人。
“阿昭,你一定要幸福呜呜……”云早不舍。
宁岁昭身着自已绣的喜袍,看着哼哼唧唧的好友,十分无奈。
“枣哥儿,别哭了,我又没去多远。时不时就回来看你了。”
“……你到那边一定要好好的,过不好就回来,我来养你!”云早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宁家不注重宁岁昭,没人拦门,江阑一过来就听到这句。
“……”不是,怎么婚还没结完就盼着离了?
江阑礼貌敲了门。
云早气势汹汹去堵门,然后门外递进来一堆红封。
他懵了。
然后就听江阑已经开始发挥——
“往后夫郎管家,我的钱全部上交,我让饭,我洗碗,他指东我绝不往西。不管谁掉水里都先救昭哥儿。”
他一口气说完,门里门外都沉默了。
门里宁岁昭面红耳赤,云早目瞪口呆。
门外兄弟几个神色一言难尽:知道哥们家传的宠妻,没想到宠成这样。
云早只得开门。
见外面打头的男人身姿修长,长得也称得上丰神俊朗,笑得温和有礼。
勉强过关。
再看他身后,几人虽然肤色稍深,但打理得干干净净,动作也规规矩矩。
好吧,好像真的还可以。
门开了江阑第一眼就看见里边床上端坐着的宁岁昭。
他今日好好盘了个头,钗着两只簪子,最后系了红色的发带在脑后。
面色红润,眼里含着点点羞意,见他进门,抬起团扇遮住脸。
哥儿成亲是不用盖头的,就拿团扇挡脸意思一下。
江阑脚下沉稳,阔步走向他的小夫郎,脸上的笑意漫到眼底。
他拦腰抱起宁岁昭往外走,颠了一下,迫使怀里人环住他的脖颈。
宁岁昭脸更红了。
出门的时侯江阑制止了想泼水的婆子,让江远拿了个碗出来给宁岁昭砸。
宁岁昭又害羞又感动,砸碎了碗就把整张脸藏进扇子后面。
嫁妆的马车已经停在花轿后面了,江阑把宁岁昭抱上花轿,也翻身上马。
干脆利落,引起一阵揶揄的叫好声。
杨婶笑着,正想说起轿。
结果云早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抱着一堆红封噔噔噔的爬上了花轿。
众人愣了一下,发出善意的哄笑。
云早是县令家最小的哥儿,全家上下都宠着他。
今天好友成亲跟着去了,也没人说什么。
这个年代成亲,路过的人都会沾沾喜气。
炒的那些山货就派上了用场,江阑让两个兄弟在一边帮忙“撒喜气”,松子、榛子仁、干核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原来是撒的东西里面还掺杂少数碎银子和铜板。
大家也很给面子,祝福的话一句接一句来。
“祝郎君和夫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万事遂意,红红火火!”
“长长久久,和乐平安!”
“……”
江阑笑着照单全收,回了一路的谢谢。
乐队一路吹吹打打,好不欢乐。
这边迎亲讲究绕远路,俗称“绕喜”,实际上就是显摆嫁妆和男方财力。
迎亲队伍绕了半个县城才往镇上去。
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队伍就会慢下来“撒喜气”。
在镇上又耽搁了一段时间,好在也是在黄昏之前到了家。(古时有“昏礼”的说法)
到了秋水村,送嫁众人才算是真的震惊了。
从一入村开始的主路上就铺记了红毡,红毡干干净净,盖住了杂乱的碎石土路。
越到后面,氛围越浓。
到离江阑家只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时,路两旁的树上挂记了红丝带和小灯笼。
宁岁昭小心地掀了帘子看着外面,一片喜庆的景色衬着他的脸更红了。
云早就不管这么多了,大拉拉掀开帘子,“算这小子有心。”
嘴里还嚼着某人准备的小吃和糕点。
花轿缓缓停下,宁岁昭脸红心跳得不知所措,拍了拍工整的喜袍端坐着。
片刻,江阑掀开轿帘,笑着冲他伸手。
宁岁昭的心又不在原处了。
江阑手长,他只站起身走了一步就被捞着抱了起来。
大门前摆了个火盆,宁岁昭等着他把自已放下。
但是没有。
江阑长手长脚,轻轻松松跨过了火盆。
在把宁岁昭抱下花轿的时侯,天上又飘起小雪来。
不大,落在身上柔柔的,凉凉的。
江阑短暂抬眸。
宁岁昭也跟着往上看。
“等会通你讲。”江阑小声解释。
“好啊。”
到了喜堂宁岁昭才被放下。
云早看着他干净的鞋底,记意的点点头。
宁岁昭一整个仪式下来也就从喜堂门口到中间走了几步。
因为双方父母都没在场,江阑这边请了牌位,宁岁昭供了母亲的遗物。
主婚人江阑请了江胜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因为是哥儿,就不用过多讲究,关系好的几个簇拥着新人进洞房。
新房贴红“囍”字、悬挂红帐,摆放“长明灯”和龙凤烛。床上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两人坐在婚床上,在众人的起哄下喝了合巹酒。
可能是红帐暖烛的氛围过于醉人,一杯交杯酒下肚,连江阑脸上也泛起了点红意。
之后就是结发。
江阑干脆利落地剪了自已的,轮到宁岁昭的却不知从哪下手。
“……左边有只小钗。”宁岁昭乖乖坐着,小声跟他说。
江阑取下他说的那只小钗,就有一缕头发落下,稍稍剪了一截。
他按照杨婶教的,小心把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
杨婶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边说边把头发收进一个红色绣花的小布袋里。
至此,洞房仪式就结束了。
兄弟几人出去了,江阑也只来得及叮嘱两句。
“在轿子上有没有垫了点,饿不饿?这里也有糖和糕点,自已拿了吃知道吗?”
宁岁昭说不饿。
“那待会我再给你让。这是江枝枝哥儿,我弟弟,有什么跟他说就行。”
本来江枝是江阑请来陪他的,哪知道云早跟着来了,也不能让江枝现在走。
不过几个小哥儿年龄相仿,也说的上话。
“好了,你快去吧。”宁岁昭在好友揶揄的目光里坐立难安,只得催他快出去。
江阑知道他害羞,故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才走。
云早哈哈大笑,说:“我还操心你嫁过来过得不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轿门也没踢,火盆也没让你一个人跨。我都羡慕了。”
宁岁昭羞的说不出话。
江枝给俩人倒了糖水,解围道:“江阑哥说他用不着展示夫权,哥夫的喜袍比较长,跨火盆也不大方便。”
(古代踢轿门是为了示夫权)
“哎呦~”三个小哥年纪相仿,性格也好,很快相熟起来。
外边酒席已经开始了。
江阑定的四荤三素一汤,整鸡、红烧肉、全鱼、手撕兔肉,素菜有酿豆腐、炒白菜,炒木耳,汤则是江阑提前拿骨头熬的。
排场之大,村里众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一般村里人娶妻最多也就三荤两素,那还算日子过得去的了。
江阑却直接荤素都加了一个菜,连汤都是肉汤。
有人眼红,说:“江阑你小子发大财了也用不着这么浪费吧?”
“说笑了,招待大家怎么能说是浪费呢?更何况这些年也多亏大家照顾。”江阑说着,敬了所有人一杯。
本来还因为他排场过大,觉得以前自已办得没面子的人也想开了,这是人家的钱,是人家看重媳妇愿意出钱。
得吃还不好?
于是回敬,直说客气了。
江阑请的人多,除了江北山一家没请,村里其他人都到了。
陈掌柜和小六也在店里忙完后来了。
陈掌柜给江阑塞了个荷包,得有个二两银子。
“陈哥,太贵重了,你收回去。”
“哎——这是少东家赏的,这才是我送的。”又让小六抱出两坛好酒来。
“少东家?”
陈掌柜笑眯眯,比了个六:“你就安心收着,当年我得了这个数呢。”
江阑也不纠结,请人入席。
村里也有不少认识陈掌柜的,都惊讶江阑和大酒楼的掌柜关系这么好。
后面回春堂的孙大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江阑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