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县的晨雾还没散，赵卫东就开着老陈的军用吉普上了路。车窗外的白杨树飞快倒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没松劲
——
后视镜里，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面包车始终跟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像是甩不掉的影子。
这是他第三次试图变道甩开对方。前两次在岔路口加速，对方都紧咬不放，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赵卫东眯起眼，从副驾储物格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目光扫过前方的国道收费站
——
那里有交警执勤，是个摆脱跟踪的好机会。
他脚下轻踩油门，车子猛地提速，在接近收费站时突然打转向灯，拐进了旁边的加油站。白色面包车没反应过来，径直开向收费站，等它调头往加油站冲时，赵卫东已经加完油，从加油站后门的小路绕了出去，顺着乡间小道往县城方向开。
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辆面包车，赵卫东才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短信：“路上遇跟踪，已甩开，注意安全。”
很快收到回复：“废弃厂有新情况，晚上跟你细说。”
县报社在县城老城区，是栋五层的灰色小楼，门口挂着
“清溪日报”
的牌子，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最近的报纸，头版全是
“清溪建材助力县域经济发展”
的报道。赵卫东走进大楼，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打字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请问林晓雨记者在吗？”
赵卫东敲了敲采编部的门，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抬起头，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扎成马尾，手里还拿着笔，正是林晓雨。
林晓雨看到赵卫东，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把他拉到走廊尽头：“赵镇长？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往周围扫了扫，像是怕被人听见。
“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关于清溪建材和采石场的案子。”
赵卫东掏出手机，调出仓库里拍的军用炸药照片和账本的照片，“你看，这些是我找到的证据，清溪建材在走私军用炸药，还挪用扶贫款修私路，王老三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林晓雨看着照片，脸色渐渐变了，手指攥紧了手机：“我知道清溪建材有问题。上个月我想让一篇关于‘重点企业合规经营’的报道，查到他们几个项目的招标过程有问题，结果稿子刚写完，就被主编压下来了，还被警告‘不要惹麻烦’。”
她顿了顿，又道，“之前有个老记者，就是因为写了篇质疑清溪建材环保问题的报道，没过多久就被调去了档案室，再也没机会写稿子。”
“所以你也觉得他们有问题？”
赵卫东追问。
林晓雨点了点头，拉着赵卫东进了档案室：“这里没人。我偷偷留了些资料，你看。”
她从档案柜的最底层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清溪建材近五年的中标记录
——
有三个项目的中标价格比第二名高出近一倍，还有两个项目的招标公告发布当天就截止报名，明显是
“量身定让”。
“而且我查过，清溪建材的法人刘天，十年前还是个无业游民，突然就开了公司，还拿到了第一个政府项目，背后肯定有人撑着。”
林晓雨指着文件夹里的工商登记资料，“你看，公司成立时间是
2008
年，正好是……”
“正好是老班长牺牲的那一年。”
赵卫东接过资料，手指在
“2008
年”
那几个字上摩挲着，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老班长当年追查的军用炸药丢失案，清溪建材的成立，采石场的炸药，这三者之间肯定有联系，只是还差一个关键证据。
就在这时，林晓雨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挂了电话后，手都在抖：“是……
是威胁我的，说要是我再跟你接触，就对我爸妈下手。”
赵卫东皱起眉，刚想说话，自已的手机也响了，是县政法委办公室打来的。“赵镇长，请到政法委来一趟，张书记要找你谈话。”
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了。”
赵卫东挂了电话，对林晓雨说，“你别害怕，我去趟政法委，你把资料收好，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县政法委办公楼在县城中心，气派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张书记的办公室比张建军的还大，墙上挂着
“公正执法”
的匾额，桌上却摆着个清溪建材送的水晶摆件
——
上面刻着
“合作共赢”
四个字。
“赵卫东，你最近有点不安分啊。”
张书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个青花瓷茶杯，“采石场的案子已经定了性，你还到处找记者，想干什么？”
“张书记，案子有问题，清溪建材走私军用炸药，还挪用扶贫款，王老三可能是被谋杀的。”
赵卫东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这些都是证据。”
张书记连看都没看，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沉了下来：“证据？谁给你的权力定案？县里的决定就是证据！你一个刚转业的副镇长，不好好干本职工作，整天查东查西，是不是觉得自已很能耐？”
他顿了顿，又道，“我劝你赶紧收手，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
你的档案还在县里，要是被记上一笔‘不服从组织安排’，以后别想再晋升。”
赵卫东看着张书记眼底的威胁，心里冷笑。这就是所谓的
“公正执法”，不过是包庇黑恶势力的挡箭牌。“张书记，我是军人出身，只知道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老百姓。要是你们不查，我就往上捅，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张书记没想到赵卫东这么硬气，气得脸色发青：“好！好一个对得起良心！你等着！”
赵卫东没再理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刚出政法委大楼，就收到老陈的电话：“卫东，废弃农机厂我查清楚了，白天没人，但晚上十点以后有卡车进出，都是蒙着篷布的，而且围墙加高了两米，门口有保安站岗，手里还拿着电棍，肯定有问题。”
“晚上我们去探探，抓现行。”
赵卫东说。
“我已经联系了两个可靠的战友，都是退伍军人，晚上跟我们一起去。”
老陈顿了顿，又道，“省纪委的老周回消息了，说当年老班长的案子确实有疑点，但因为没有证据，被压了下来，让我们尽量找到更多线索，他才能帮忙重启调查。”
赵卫东挂了电话，刚想给林晓雨打过去，就看见县报社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正是之前跟踪他的那辆，车牌依旧被泥巴糊着。他赶紧往报社跑，刚到门口，就看见林晓雨被两个壮汉拦住了，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刀，正在威胁她。
“住手！”
赵卫东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两个壮汉见有人来，赶紧放开林晓雨，钻进黑色轿车跑了。林晓雨吓得浑身发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文件夹：“他们……
他们说要烧了我的房子。”
“你跟我走，先去安全的地方。”
赵卫东扶着林晓雨，往吉普车上走。林晓雨靠在座位上，缓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赵镇长，我跟你们一起去废弃厂，我要把他们的罪证拍下来，公之于众！”
夕阳西下，清溪县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赵卫东开着车，载着林晓雨往石桥镇方向走，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又出现了，像一头饥饿的狼，紧紧跟在后面。
赵卫东握紧方向盘，眼神锐利如刀。今晚，不管有多危险，他都要揭开废弃农机厂的秘密，为了王老三，为了老班长，也为了所有被欺负的人。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在夜色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