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后,石桥镇的街道静得只剩下狗吠。赵卫东裹紧外套,沿着墙根往采石场方向走,脚步放得很轻
——
这是特种侦察兵的本能,哪怕离开部队多年,夜间潜行的节奏也刻在骨子里。
刚走到镇西头的岔路口,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猛地转身,手电光扫过去,却看见李为民提着个保温桶,站在路灯下搓着手,脸色比夜色还沉。
“赵镇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为民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张书记刚在班子群里发了话,让大家别再掺和采石场的事,你怎么还……”
“李镇长,”
赵卫东关掉手电,声音压得很低,“王老三手里的举报信不是假的,黄老板仓库里有军用炸药,这事要是不查清楚,早晚还得出人命。”
李为民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赵卫东的胳膊,手指冰凉:“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斗不过他们!黄老板跟县里的领导是拜把子兄弟,去年有人举报他偷税,结果举报信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里,最后那人被打得住院
——
你别犯傻!”
赵卫东看着李为民眼底的恐惧,心里叹了口气。这镇长看着圆滑,其实也是个怕事的,只是还有点良知,没彻底站到对立面。他轻轻拨开李为民的手:“李镇长,谢谢你提醒。但我是军人出身,见不得有人拿人命当儿戏。你要是怕,就当没看见我。”
说完,他转身就往岔路深处走,没再回头。李为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狠狠跺了跺脚,掏出手机想给张建军打电话,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采石场的仓库在山脚下,是个铁皮顶的大屋子,周围拉着铁丝网,门口挂着
“闲人免进”
的牌子。赵卫东绕着仓库转了一圈,发现铁丝网有个缺口,像是被人剪断又重新拧上的,边缘还很新。他钻进去,贴着墙根走到仓库门口,发现门锁是把老式的挂锁,锁芯上有新鲜的划痕
——
最近有人动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这是早上收拾杂物间时找到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手指灵活地转动铁丝,这手艺是在部队学的,当年执行渗透任务,开各种锁是基本功。只听
“咔嗒”
一声,挂锁开了。
仓库里一股霉味混着机油味,呛得人嗓子疼。赵卫东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一排排货架,上面堆着些水泥、钢筋,还有几袋采石用的工具。他往里走,发现最里面的货架后面有个暗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光。
他放慢脚步,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军刀,握在手里。推开门,光柱瞬间照亮了里面的场景
——
地上堆着十几个绿色的木箱,上面印着
“军用炸药”
的字样,还有个红色的印章,写着
“某军区后勤处”。
赵卫东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印章他太熟悉了,当年他所在的特种侦察部队,用的就是这种炸药。老班长牺牲的那次任务,就是为了追查一批丢失的军用炸药,最后却被定性为
“操作失误”,不了了之。
他蹲下身,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地码着炸药块,每块炸药上都有个编号。他拿起一块,发现编号的最后两位是
“08”——
老班长牺牲的那一年,就是
2008
年。
“谁让你进来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赵卫东浑身一僵。他回头,看见黄老板手里拿着一把猎枪,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手里都提着钢管。
“黄老板,”
赵卫东慢慢站起来,把炸药块放回木箱,“这些军用炸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黄老板冷笑一声,端起猎枪,枪口对准赵卫东:“你管得太宽了。本来想让你安安分分当你的副镇长,没想到你非要找死。”
他身后的壮汉冲上来,想把赵卫东按住。
赵卫东侧身躲开,手里的军刀划过去,在壮汉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口子。另一个壮汉挥着钢管砸过来,他弯腰躲过,抓起地上的木箱,朝壮汉扔过去。木箱砸在壮汉身上,炸药块撒了一地。
黄老板见状,扣动了扳机。“砰”
的一声,子弹擦着赵卫东的耳朵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赵卫东趁机往后退,退到暗门后面,抓起一根钢筋,挡在身前。
“你跑不了了!”
黄老板追进来,枪口再次对准赵卫东,“今天就让你跟王老三一样,埋在这采石场里!”
就在这时,仓库外面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黄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了看赵卫东,又看了看地上的炸药,咬了咬牙,转身对两个壮汉喊:“走!”
三人慌忙跑出仓库,消失在黑暗里。
赵卫东松了口气,刚才那警笛声是他给老战友老陈发的定位,让他帮忙叫的派出所的人。他掏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短信:“找到军用炸药,编号带
08,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很快,派出所的警察赶到了,还有县人武部的人,领头的正是老陈。老陈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军装,看见赵卫东,快步走过来:“没事吧?刚才接到你短信,我赶紧联系了派出所。”
“没事,”
赵卫东摇摇头,指着地上的炸药,“这些炸药是军用的,编号和当年老班长追查的那批一样。黄老板跑了,他背后肯定有人。”
老陈蹲下身,看着炸药上的编号,脸色凝重:“当年那批炸药丢了之后,上面就压下来了,不让查。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道,“张建军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别再干涉调查。但县里的水很深,你得小心。”
警察开始清点炸药,拍照取证。赵卫东走到仓库门口,看着远处的镇政府办公楼,灯火通明
——
张建军应该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他掏出那枚军徽,放在手心,军徽上的
“溪”
字在月光下泛着光。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赵镇长,我们在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像是王老三的。”
赵卫东接过来,翻开笔记本,里面记着些采石场的账目,还有几行字:“清溪建材,每月送炸药过来,扶贫款修的路,是给清溪建材拉货用的。”
下面还画了个地图,标注着路的尽头,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他抬起头,看向老陈:“清溪建材,你听过吗?”
老陈皱起眉:“听过,是县里的重点企业,老板是个叫刘天的,据说跟市里的领导有关系。”
赵卫东握紧笔记本,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军用炸药、清溪建材、扶贫款、老班长的牺牲……
这些线索像一张网,把他紧紧缠住。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危险的路要走。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赵镇长,我是王老三的媳妇。他们给了我五万块封口费,让我别说出去,但我知道,老王是被人害死的……
我还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东西,你能不能来一趟?”
赵卫东挂了电话,对老陈说:“王老三的媳妇有线索,我得去看看。”
老陈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这边让警察盯着。”
两人上了车,往王老三家的方向开。夜色更浓了,采石场的炮声已经停了,但赵卫东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