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勒俯身撑住办公桌。
“走资派为什么就不行?”
政委摇摇头,尽量耐心的向苏日勒做出解释。
“顾问,咱们内蒙消息是要闭塞一点的,所以你可能还不知道:所谓资本家,就是虎豹豺狼,是群众里的叛徒和毒瘤,必须严惩。小白同志是资本家后代,就是狼崽子。如果我们给敌人太多机会,那就是给我们自己背后留破绽。”
苏日勒用力握住木桌边角。
他脸上半分表情也无。
高大身影极具威压,政委略感不适,不由往后缩了缩。
“所以说,顾问呐,这个事情呢,你就不要插手了。”
“可她昨晚高烧,差点死了。”
突然,苏日勒从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
他心想到白之桃苍白虚弱的脸,巴掌大小,他一手就能完全盖住。
还狼崽子呢。
哪有狼崽子长那么乖的。
他一想,就忍不住侧过脸轻嗤了声,政委也不知他心情好还是坏,就当他不服,便又劝道:
“顾问,总之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以后也少和这种坏成分的人混在一起,不然对你影响不好。”
苏日勒头脸不动,眼睛转过来。亮金的颜色,有点儿像狼眼。
“政委,平时我也没少搞特殊。”
“你不一样,你是战斗英雄,是咱们军民团结的模范,怎么能和这种资本家的狗崽子相提并论呢?”
苏日勒了然,就笑笑站直身子。
“明白了。”
“你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了”
政委欣慰不已,边说边抓起搪瓷缸子灌了口茶,“你今年也二十五六了,个人问题要尽早解决。等哪天腾出空,我安排个知青给你见见。人家成分特别好,祖上三代贫农”
“——如果她是我的人,是不是就能和我一起搞特殊了?”
政委声音戛然而止。
热茶热气扑簌簌往外冒,全扑在他眼前,遮住大半个视线,刚好挡住他看苏日勒的脸。
“苏日勒顾问,话也不能这样说。人家思想觉悟高着呢,你们要是成了,组建家庭后,你也是要和人家学习的。”
“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你说的谁?”
“没谁。走了。”
苏日勒伸手抽走桌上几份文件,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政委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后,又闷了口茶,兀自嘟囔一声。
“不是一个人?那他说的谁,总不能是那个狗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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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团大院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平房,修成红砖小两层,沿用赫鲁晓夫楼制式,有人上下楼梯,左右隔壁房间都听得见。
所以苏日勒刚从二楼政委办公室下来,医务室的木门就推开条缝。老张裹着军大衣探头,眼镜片立刻蒙上层白雾。
“谈崩了?”
苏日勒拿着尼龙信封袋往前走,不太想说话。
老张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追上来打呵呵:“哟,孔雀开屏让人撅了尾巴毛?政委怎么说的?”